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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谈判(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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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新生儿科医生已经就位。当子宫被大部分游离后,林静秋迅速在子宫体上部相对安全的部位切开,伸手进去,托出了胎儿——一个浑身青紫、瘦小得像只小猫的男婴。

没有响亮的啼哭。孩子软绵绵的,几乎没有呼吸。

“新生儿重度窒息!立即复苏!”新生儿科团队一把接过孩子,转移到旁边的预热抢救台上。气管插管、胸外按压、药物……一系列标准流程迅速展开。

林静秋没有分心去看。她的战场在这里。子宫被完整切除,创面仍有广泛的渗血,尤其是与膀胱交界的区域和盆底腹膜。纱布填压、电凝、缝扎……她和助手们与每一处出血点搏斗。自体血回输机在嗡嗡作响,回收着流出的血液,过滤后再输回刘珍体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手术室里只有器械碰撞声、麻醉医生报数的声音、以及吸引器持续的嘶鸣。汗水浸透了林静秋刷手服下的衣服,铅衣的重量让她肩膀僵硬,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稳定而精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要的出血点终于被控制住。血压在大量输血输液和升压药的支撑下,艰难地稳在了9060mmHg左右。膀胱修补也已完成。

“生命体征暂时稳住,可以关腹了。”麻醉主任通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林静秋这才微微直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手术已经进行了四个半小时。

她看向新生儿抢救台。那边,抢救仍在继续,但气氛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新生儿科主任抬头,对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又过了漫长的十分钟。终于,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像破晓的第一缕光,刺破了手术室凝重的空气。

“活了!”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林静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孩子被放入转运暖箱,送往NICU继续监护。刘珍在稳定后,也被送往ICU。

林静秋完成最后的关腹缝合,走下手术台。脱下沉重的铅衣和手术衣,内层衣服早已湿透。她走到洗手池边,用冷水用力搓洗着脸和手臂,试图洗去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疲惫感。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深深的阴影,但眼神依旧清亮。

她走回医生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了那双粉色的小毛线袜子。袜子织得很粗糙,线头有些地方还打了结,但能看出织的人很用心。

她将袜子放在桌上,看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笔,开始书写手术记录。每一个字都清晰、客观、严谨,记录着这场长达五个小时、在生死边缘反复拉锯的战役。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得炽烈。新的一天早已开始,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

对她而言,一场战役结束了。但生命的长河依旧奔流,下一个渡口,下一场风雨,或许已在酝酿。

她写完最后一行,签下自己的名字。将那双小袜子小心地收进抽屉,和那些珍珠耳钉、打印邮件、照片扫描件放在一起。

然后,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那片陶瓷叶子冰凉地贴着她的皮肤。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向ICU,去查看刘珍最新的情况。

走廊里,阳光明媚。

而白色港湾的灯塔,在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后,光芒依旧,等待着下一个需要指引的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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