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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地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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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最后的地方

一、西四包子铺

离江梧走还有四天。

早上六点,天还黑着,苏念就被敲门声叫醒了。她迷迷糊糊打开门,江梧站在门口,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他说。

“去哪儿?”苏念还没完全清醒。

“吃包子。”江梧递过来一个袋子,“你的羽绒服,昨晚落我家了。”

苏念这才想起,昨晚披着他的衣服回来,就再没还。她接过来穿上,衣服还带着被暖气烘过的松软感。

李素英从里屋出来:“这么早?”

“阿姨早。”江梧说,“我带苏念去西四吃包子,那家店七点就卖完。”

“去吧去吧。”李素英摆摆手,“多穿点,外面冷。”

走出胡同,天才蒙蒙亮。路灯还亮着,在晨雾里晕开一圈圈黄光。清洁工在扫街,大扫帚划过路面,唰——唰——,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得很远。

公交车站没人,最早的班车要六点半。他们站在站牌下跺脚,白气从口罩边缘溢出来。苏念的围巾织得不够密,冷风往脖子里钻。江梧看见了,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

“不用。。。”

“换着戴。”江梧已经取下她的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我的厚。”

苏念接过来。深灰色的羊绒围巾,织得很密实,尾端有个小小的线头。她围上,立刻暖和多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江梧身上的味道。

车来了,空荡荡的只有司机。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看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送奶工骑着三轮车,玻璃瓶叮当作响;早点摊开始生火,煤炉冒出青烟;晨练的老人穿着单薄的运动服,在寒风里慢跑。

“你常去西四吃包子?”苏念问。

“我爸以前常带我去。”江梧看着窗外,“他说那家的包子,是北京最后的味道。”

“最后的味道?”

“嗯。很多老店都改了,或者没了。那家还在,还是老样子。”

车到西四,天刚好亮透。包子铺果然排着队,都是老头老太太,拎着铝饭盒,互相打着招呼。店铺很小,门脸旧得发黑,招牌上的字都快磨没了。

“二两猪肉大葱,一两炒肝。”江梧对窗口里喊,又转头问苏念,“你吃什么?”

“一样。”

“那就三两包子,两碗炒肝。”

他们端着铝托盘找位置。店里只有四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两个空位,和对面的老爷爷拼桌。

老爷爷看看他们:“学生?逃早自习?”

“今天周六。”江梧说。

“哦哦,瞧我这记性。”老爷爷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年轻人爱吃这口的不多喽。”

包子端上来了,白白胖胖,褶子捏得不算匀称,有的地方皮厚,有的地方薄得透出油光。咬一口,汤汁烫嘴,猪肉的香混着大葱的辛辣,直冲脑门。炒肝浓稠,肠子处理得干净,蒜味冲鼻。

苏念吃得鼻尖冒汗。江梧吃得慢,一口包子要嚼很久,像是在品尝每一丝味道。

“好吃吗?”他问。

“好吃。”苏念点头,“比学校门口的好吃。”

“学校门口的是速冻的,这是手工的。”江梧说,“你看这个褶,”他指着手里的包子,“捏了十八个褶,是老规矩。现在很多店只捏十二个,省事。”

苏念仔细数了数自己手里的包子,果然十八个褶,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你爸教你的?”

“嗯。他说,看一个包子铺用不用心,先数褶子。”江梧又咬了一口,“他还说,有些东西看起来麻烦,但麻烦里藏着尊重。”

对面的老爷爷插话:“小伙子懂行。这家的老板,七十多了,还天天亲自调馅。他说哪天他不调了,这店就关了。”

“为什么不让徒弟调?”苏念问。

“调馅是门玄学。”老爷爷摇头,“盐多盐少,葱老葱嫩,肉肥肉瘦,全凭手感。手感这玩意儿,传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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