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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座(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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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响起,其他同学如同出笼的鸟儿,一哄而散,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个和另外两个被安排擦黑板、整理讲台的女生。

顾西辞是个闲不住的,主动承包了最费体力的拖地重任,嚷嚷着“看我把地拖得能照镜子”,拎着拖把就冲去了水房。两个女生也各自忙活起来。

剩下的扫地任务,自然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温州年和陆川深头上。

温州年认命地拿起一把扫帚,故意选了离陆川深最远的教室最后面开始扫,打算井水不犯河水。陆川深则拿了另一把扫帚,从讲台方向开始,动作不疾不徐,效率却奇高,扫过的地方干干净净。

两人各扫各的,中间隔着大半个教室,只有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喧闹声。

扫到教室中间区域时,不可避免地汇合了。温州年心里那点小别扭又上来了,他故意把自己这边的一小撮纸屑和灰尘,用扫帚往陆川深已经扫干净的那片区域轻轻拨了一点过去,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陆川深扫地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温州年立刻挺直腰板,准备迎接“战斗”。然而,陆川深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上前,用扫帚把那点垃圾连同自己这边聚集起来的一小堆,一起利落地扫进了簸箕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温州年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故意找茬的小孩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点没趣,又有点莫名的惭愧,摸了摸鼻子,转身想去扫别的地方,掩饰自己的尴尬。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川深正准备弯腰去倒簸箕里的垃圾,而顾西辞正好提着湿漉漉、还在滴水的拖把,咋咋呼呼地从后门冲进来,嘴里喊着:“让让让让!拖地大军来也!看我水漫金山……诶哟卧槽——!”

可能是水房地上水多,顾西辞脚下一个打滑,身体失去平衡,手里沉重的拖把顿时失控,带着一股脏水和巨大的惯性,朝着正弯腰的陆川深的后背和腿部甩去!

“小心!”温州年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拉了一把陆川深的胳膊,将他猛地向后拽开。

陆川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拽,身体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两三步,后背撞在旁边的课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但总算堪堪避开了那“致命”的拖把和四溅的脏水。然而,他手里端着的簸箕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没拿稳,里面的纸屑和灰尘撒了出来,落了离得最近的他和温州年一脚。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锅我的锅!”顾西辞赶紧稳住身形,脸都吓白了,连连道歉,“地太滑了!没刹住车!陆大神你没事吧?没撞到吧?”

陆川深先是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撞到的后腰,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顾西辞,摆了摆手,声音还算平稳:“没事,下次小心点。”然后,他的目光转向还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温州年。

温州年也正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去的紧张和担忧,胸口因为刚才的急促动作微微起伏。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只剩下顾西辞还在絮絮叨叨的道歉声。

温州年猛地松开手,像被电到一样,迅速后退了一小步,为了掩饰内心莫名的慌乱和尴尬,他立刻跳脚,把矛头指向顾西辞:“顾西辞!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刚扫干净的地!还有我的新鞋!都被你弄脏了!”他咋咋呼呼地指责着,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个度,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有点发烫。

陆川深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再次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地上新造成的狼藉。他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在弯腰的时候,他那总是习惯性紧抿的、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唇角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柔和了那么一丁点。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细长。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温州年还在为鸡腿和值日时那尴尬的一幕耿耿于怀,故意走得很快,迈着大步,想把始终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陆川深彻底甩开,享受一个人的清净。

陆川深却也不着急,依旧保持着他不紧不慢的步调,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安静地走着,始终和他保持着两三步的固定距离,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走到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温州年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陆川深走到他身边站定,同样望着马路对面跳动的红色数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车流驶过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市井喧哗。

过了一会儿,就在绿灯即将亮起的前几秒,陆川深忽然开口,声音在傍晚微凉的风里显得有些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温州年耳中:

“今天值日的时候,谢谢。”

温州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为拉他那一下道谢。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故意不去看陆川深,目光游离地看着马路对面闪烁的广告牌,嘴硬道:“……谢什么谢。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被顾西辞那傻子的拖把撞个四脚朝天,或者被脏水泼成落汤鸡,到时候形象尽毁,还得我帮你叫救护车,麻烦死了!”

陆川深看着他被夕阳染上一层暖金色、却故意扭开显得别扭的侧脸,没有再出言反驳,也没有揭穿他漏洞百出的借口。

恰在此时,绿灯亮了。

温州年像是得到了特赦令,立刻就要往前冲,逃离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氛围。

“温州年。”陆川深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又干嘛?!”温州年极度不耐烦地回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觉得这家伙今天话格外多。

陆川深看着他,眼神在夕阳的余晖中,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温和?他顿了顿,才说道:

“明天早上数学课,严老师会进行一个小测验,范围是第三章,函数的基本性质。记得晚上看看笔记,重点看奇偶性和单调性的判断。”

温州年:“……知道了!啰嗦死了!跟严老师似的!”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身快步穿过马路,混入熙攘的人流。

走在前面的他,并没有看到,身后的陆川深,站在斑马线的起点,脸上露出了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微笑,浅浅的梨涡在颊边一闪而逝,柔和了所有锋利的线条。

而快步走在前的温州年,心里一边骂着陆川深多管闲事,一边却莫名地,把“函数”、“奇偶性”、“单调性”这几个关键词,牢牢地记下了,甚至开始盘算晚上回去要翻翻那本浅蓝色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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