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第3页)
她仰躺着,揽住眼前的人,恍惚间像是来到雪原,他正为她挡着风雪。这里并不冷,可这儿的路很难走,总是白茫茫的一片,叫人摸不清方向。
乔林从前没来过,宋泊绯也只凭着自己胆大一味地向前,她拉着他,她踩一脚,他便也踩一遍,用更大的印子覆盖她的,他们似乎有了挥洒不完的兴致。
不过千万别在这未经探索的地方待上太久,这里太过崭新,处处都容易留下标记,不要忘了及时寻找真正的路。宋泊绯好奇心重,总是比他急一点,也比他先一步,但她跑起来,他会毫不犹豫地追逐。
行了一路,反而浑身都是热意,人也不由自主从徐徐呵气转为了焦躁的喘息。抬头看,原本飘着的雪现在也变成了更加湿润的天气——他们正在逐步靠近海域。
这却无法让人高兴太久。他们辛苦跋涉,终于到了喉咙冒烟的地步,眼下最要紧的是一解干渴,可哪里去寻水呢。
这样的地方唯一有望的是无根水,于是宋泊绯问他:“你知道如何求雨吗?”
乔林并不知道,但他记得一句话,一个地方的水会离开,也会慢慢回来,如果你在这里等不到,就去别处寻它吧,也许它会变成汩汩的泉眼,也许它会化作湍急的河流。
于是同样是水,因为有着不同的来历,它们的味道也变得不尽相同,泉水甘甜,溪水清冽,海水咸涩,落雨满是锈味。乔林尝过,也将它们一一记在了心中,她便开他玩笑:“你很懂得品味啊。”
或许吧,他想,这并无技巧,只是他用足耐心,学会了细细挖掘。
很快,冰海相接,浮冰一过便是海。
打眼一瞧,眼前的冰层满是弱点,几乎欲裂,没准三两下就能破除。他们是这么想的,行动起来才知道有多困难,没有工具,只好用人力生生开凿,毫无经验,就得细致地再三钻研。
推行的过程总是艰涩,破壁初期更是单调无比。宋泊绯不喜欢吃苦,所以常常停下来休息,没一会儿还会哼哼唧唧抱怨个不,好在某人与她不同,他听进了她的话,做比说管用。
终于,乔林掌握了要领,他对准薄处并施巧力与狠劲,加以速度反复,如此等到时机成熟劈入裂缝,坚冰自会打开出路。
碎裂的那刻,他们听到了冰的呜咽,或许它自己也在角力中动摇了心神,才会不断滑向无法阻拦的崩解。
海来了,冷硬的白逐渐化为波动的深蓝,船也得以驶入未竟之地。
风浪愈大,海体颠簸,他们却挂在甲板上无畏地与这颗巨大的心脏共振。小船也不再是孤独的个体,它将与海协奏,一个拍起鼓点,一个便会马上应和旋律。
随之而来的是晕眩,宋泊绯撑在栏杆上,头上是星星点点铺在长夜,脚下是滚滚旋流卷走一切,它们转个不停,她也渐渐头重脚轻。
眼前变得迷幻,甚至会闪过冰原的纯白,可她又很倔强,决意自己主宰,所以哪怕体力不济,她也要牢牢地掰住舵轮试图重掌方向。
乔林偶尔会劝她,却不会拦她,要是宋泊绯不小心败下阵来,他便会接住她、帮帮她,等她好起来再将主导权交还,或听从指挥任谁主导,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都是她说了算。
宋泊绯谈不上老练,可也知道风停了要积极探索新地,风大了就要鼓足船帆向前,反正航行中有人一起,她便不惧尝试。
他们会锚定彼此的坐标,也会变成绷紧的绳索相连着穿过风暴,驶向最终的目的地。
在那里,海水会像抖开的绸缎,只留下平和与宁静。风倦了,帆被尽数收起,船随波起伏,载着他们悠悠摇晃,等疲累褪去。
两颗心经过沿路的淘洗也会渐渐平复,化作相拥的珍珠沉入短暂的餍足。
这种时候往往也适合打开蚌壳说亮话。宋泊绯一眨不眨地盯着乔林,叫他说句好听的话来听,现在的她眼里有柔情蜜意,他无从抵抗。
他也没想抵抗,不过,“什么是好听的话?”
“就是我刚说的那些啊,什么好*&%啊,太#@%了。”她笑眯眯的,就这样大方地将那些话又讲了一遍。
结束后再听到这些难免让人脸上一热,尤其是对乔林这样的新手而言,不过他喜欢她这一点,总是无惧于去表达什么,想法也好,欲望也罢,很是率真。他自己呢,或许恰恰是反面。
“现在说吗?”
“早就该说啊,我很想听,谁知道你像哑了一样。”宋泊绯嗔了一眼,“说一句。”
“我……”
“我?我很爽,我很舒服,我很快乐?哪个呢?”
被子下,她的脸一点点挨近他,她说的都没错,乔林一句接一句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