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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忏悔(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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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

她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伞骨边缘滴落的雨水串成珠帘。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羊绒连衣裙,款式极简,却勾勒出她如今清瘦而挺拔的身姿。脸上没有任何妆容,肤色在雨夜和黑衣的映衬下,白得近乎透明。

她没有带太多随从,只有那名金丝眼镜助理默默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为她举着另一把伞。

她一步步走来,步伐从容而稳定,鞋跟敲击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规律的声响,在这狂暴的雨声中,奇异地清晰。

最终,她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足够她居高临下地、清晰地审视他的狼狈,也足够他仰望她的冰冷。

她撑着伞,站在干燥的廊檐下,而他,跪在泥泞和雨水的深渊里。

苏晚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该有的快意和嘲弄,也没有旧日情分残留的不忍和涟漪。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纯粹的、冰冷的虚无。仿佛在看的,不是一个曾与她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碍眼的物品。

陆霆骁努力抬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贪婪又绝望地看着她。他想从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苏……晚……”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几乎被雨声淹没,“为……为什么……”

他想问为什么这么狠,想问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做的,想问他们那三年到底算什么……

然而,苏晚并没有给他问出完整问题的机会。

她看着他蠕动的嘴唇,听着那破碎的音节,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大,平静无波,却像一把冰锥,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雨幕,精准地刺入他的耳膜,他的心脏:

“跪着吧。”

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又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陆霆骁整个人僵住,未尽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紧接着,苏晚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她补充了后半句,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残酷:

“这比你当初,”她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施舍给我的那一点点关注,”

“已经体面多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霆骁跪在泥水里,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冻结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或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画面——

他生日时,她小心翼翼捧出的蛋糕,被他以“在开会”为由搁置到变质。

她生病时,他只在助理提醒后,敷衍地回了一句“多喝热水”。

她无数次欲言又止的眼神,和他永远不耐、回避的背影。

那无数个被他不屑一顾、视为理所当然的瞬间……原来,在她那里,竟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

而这暴雨中的长跪,在她眼中,竟比那些“施舍”,还要“体面”?!

极致的荒谬感和毁灭性的认知,像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在他体内席卷而过,将他最后一点支撑着的精神,彻底摧垮。

苏晚说完,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已完成了一场无聊的仪式。

她漠然转身,黑色的裙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

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再次缓缓地、无情地,在她身后合拢。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却像最终的盖棺定论,将他,和他那点可笑可怜的尊严与乞求,彻底地、永久地,隔绝在了她世界之外的黑夜与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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