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第2页)
他又转向慕知砚,缓缓道:“我想着你约莫还不知书斋解散的事,便请五姑娘的侍女在岸边等你,你也好与家中交代分明。”
一通言语下来奚竹不得暗暗惊奇,这番说辞若是临时杜撰这头脑未免转得也太快了。
但仔细想来,此番言语极有可能是真实的,瑜王真要办书斋,遇到她只是巧合,谢惊珏本无意与她透露书斋之事,不然也不会二人对坐插糕喝茶半天他也没提起。
只是奚竹想不通谢惊珏为何为她解围,她刚回汴京,二人可谓是没什么交情,谢惊珏没道理帮她。
况且就算要帮她解围,谢惊珏大可说遇见奚竹只是让她代为传书斋的话,又怕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便派人去等慕知砚,没必要借口邀请她也去。
难不成,奚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谢惊珏真想让她去。
可须臾间她便否定了,这样更是无厘头,她与谢惊珏又无甚往来,他若是这个想法一早便同她说了。
想来不过慕知砚在场,不过客套一二。况且前世书斋一行,于奚竹而言着实不是什么美丽回忆,她也实在不想去,前世那些晦涩古文还时不时冒出两句在她头上徘徊,她只觉得头大。
那方慕知砚听罢,已双眼闪星,脸上仰慕之色毫不遮掩。先是连连道谢,又猛夸一番程学究学问通达,鸿儒硕学,夸得口干舌燥,才得闲闭嘴喝上两口茶。
谢惊珏听得漫不经心,眼下见慕知砚闭嘴才启唇:“还没问五姑娘的意愿。”
客套一二,奚竹露出我懂的表情。
她微微抿唇,含着滴水不漏的笑意:“世子盛情难却,奚竹实难拒绝。只是此事奚竹还得回家同父母祖母商议,在此先谢过世子好意了。”
谢惊珏闻言只是敛了漆眸,淡淡饮了口茶。
“时候也不早了,想必宴席已散,家中亲长应在岸边等候多时了,”奚竹话说得点到为止。
慕知砚也不是个傻的,他与慕父同时离席,抵岸时便来找奚竹,眼下至少过去三两刻,纵是在岸上逛了逛,此刻也应当要遣返回府了。
与谢惊珏拜别后,二人也紧赶慢赶地朝原先停靠车马的地界走去。
——
汴京的夜沐在一片清辉里,流银月光淌过一众朱楼映阙,浸润青石板铺就的长街。
远了灯会,此刻行至略清闲的街上,酒肆的幌子在风里荡漾,街旁亮着几盏暖烛,透过窗纸焕着融融的光色。
车轴碾过石板上的月痕,车影割出一地碎银。
静默中风巡驾马乍然开口,“少主,您今日为何那样说。”。
“书斋的事王爷根本不知情。”
少年坐在车间闭目养神,垂绦的衣摆随着马车颠簸而晃荡,他启唇,声音显得漫不经心:“我知情便是父亲知情。”
风巡鲜少有话,只是马车内另一玄衣侍从听闻便多问了几句。
那一侍从名为雪刀,飞眉横眼,在风巡寥寥数语间便捋清了来龙去脉。
明了后,雪刀便狠狠皱起了眉:“少主在燕来楼亲邀了慕家五姑娘,还是诌了个书斋邀的?”
“且不说书斋的事,您想办王爷定是无有不依,但您若要邀五姑娘,大可届时一张帖送去。”
他冷哼一声,言语间颇有不屑,司空见惯一般:“慕府虽也是清贵官宦,但与王府说一句高攀都是抬举,您发了帖,他家姑娘还有不来的道理?”
“您今日亲邀,未免惹口舌是非。”
谢惊珏却是睁了眼,一双长眸垂敛着,半晌冷哼一声:“你当人人都巴不得攀附王府吗?”
“纵是这般,别人却只是给你留脸,心下早就拒了。”
她那样的性子,若是要来,早就答应了,左右言他,说着恭敬父母雍亲的话,实则不过搪塞你几句,回去想个周全理由都给你挡回来。
雪刀鲜少见自家少主动气,平日都只有少主噎别人的份儿,今天罕见地吃了别人的瘪。
雪刀是个直性子,左右猜来不过那几个缘由,他犹豫开口:“少主,您不会——”
谢惊珏眼刀横过:“闭嘴。”
雪刀讪讪一笑,挠了挠头,“就算不贪恋王府的权贵,我也没想到还真有能拒绝咱家少主的姑娘。”
闻言谢惊珏不可避免地又浮现谢遂那句话——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是因为讨厌才婉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