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2页)
赵铁柱也松了口气,笑着对哨兵点点头,然后对苏晚说:“苏晚同志,走吧,我带你过去!媳妇,你先带狗蛋回家属院咱家歇着。”
王嫂子知道他们要去见政委,识趣地抱着孩子先离开了。
苏晚跟着赵铁柱,迈步走进了这个象征着安全和归宿的部队大院。整齐的营房,开阔的训练场,偶尔走过的穿着绿色军装的身影……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而又安心。
她终于,就要见到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跟着赵铁柱走在部队大院平整的水泥路上,苏晚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根本无从整理的发鬓,拉了拉那件皱巴巴、散发着异味的老棉袄,心里涌起一股难堪——她这副又脏又丑的模样,怎么见人?
表哥……他会嫌弃自己吗?
路上,偶尔有穿着整洁、带着孩子的军属路过,看到赵铁柱领着这么一个面生又狼狈的姑娘,都投来好奇和打量的目光。有人跟赵铁柱打招呼:“赵指导员,这是谁家亲戚啊?”目光却落在苏晚身上逡巡不去。
苏晚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赵铁柱憨厚地应付着:“嗯,是来找陈政委的。”并不多言。
那些家属们便露出恍然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低声议论着:
“找陈政委的?没听说陈政委老家还有这么小的妹妹啊?”
“瞧这姑娘造的,跟逃难似的,怕是家里出了啥事吧?”
“陈政委爱人今天好像去服务社了,不在家……”
这些窃窃私语隐隐约约飘进苏晚耳朵里,让她更加紧张不安。
赵铁柱在一排崭新的红砖瓦房前停下指着一个院子指着一个带着小院、院门敞开的院子说:“苏晚同志,就是这儿了,陈政委家。你在这门口稍等,政委说他马上回来。”
“谢谢您,赵大哥!”苏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赵铁柱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院门口,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包袱,像一棵风中的芦苇,孤立无援。旁边院子里若有若无的目光和低语,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她紧张得手脚冰凉,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身形高大挺拔的身影,步履匆匆地从路口出现。他眉头微锁,目光锐利地扫过,最终定格在院门口那个瘦小、狼狈的身影上。
与此同时,旁边院子里晾衣服的妇女扬声喊道:“陈政委,回来啦?有个姑娘找你,等一会儿了!”
这一声,让苏晚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陈继军几步就跨到了院门前,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那刻意涂抹药水造成的红疹,那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那被汗水和泪水冲刷出的污痕,还有那双盈满了泪水、充满了惊恐、委屈和无限期盼的眼睛。
这与他记忆中许多年前那个虽然瘦小但眼神清亮的小表妹判若两人!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猛地攫住了他。他甚至不需要再多问一句确认,那血脉深处的某种联系和这惨状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晚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军官,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与随之涌上的深切怜惜,一路上强撑的所有坚强、所有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在那个“家”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巨大的悲伤和委屈抢先一步决堤。
“表……哥……”
她哽咽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带着泣音的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她双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陈继军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晚晚?是晚晚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心疼,“你怎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别怕,告诉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晚靠在他坚实有力的手臂上,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连日来的恐惧、艰辛、屈辱和此刻终于抵达安全之地的松懈,让她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哥……他们……他们要卖了我……换彩礼……给我下药……我……我偷跑出来的……姨姥姥……姨姥姥让我来找你……我……我没地方去了……”
她断断续续、夹杂着痛哭的叙述,像一把把钝刀,割在陈继军的心上。他英俊的脸上瞬间覆上一层寒霜,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他立刻明白了,他这个表妹,是在家里遭了多大的罪,被逼到了何等绝境,才不得不以这样凄惨的方式,千里迢迢来投奔他!
他不再多问,用力扶稳苏晚几乎虚脱的身体,将她那个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小包袱接过来拎在手里,然后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道:
“别说了!晚晚,什么都不用说了!到了哥这儿,就到家了!天塌下来,有哥给你顶着!”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对那些好奇张望的邻居们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半扶半抱着将苏晚带进了小院,径直走向房门。
“走,跟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