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1页)
就在她惊魂未定、喘息未平之时,房间的门毫无预兆地无声滑开。
凌司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似乎还未休息,身上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便服,墨发随意披散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一丝夜间的慵懒,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常。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惊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混乱、显然刚从极度恐惧中挣脱的苏芷兮身上,冰封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又做噩梦了?”她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仿佛她对苏芷兮近期频繁被噩梦困扰的情况早已有所察觉和记录。
苏芷兮下意识地抱紧膝盖,将脸深深埋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脆弱、不堪一击的样子。一种混合着羞耻和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
凌司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离开,也没有靠近,只是随意地倚靠在门框上,沉默了片刻。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苏芷兮未能完全收敛的、因恐惧而逸散出的微弱温暖气息,以及凌司君身上那稳定而冰冷的雪松冷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寂静中无声交织、碰撞。
“流言蜚语,”忽然,凌司君冷冷地开口,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如同冰刃,精准地剖开现实,“是弱者和无能者用来掩饰自身无知、无力和恐惧的最廉价工具。
你如果被这种无聊又毫无根据的东西影响了心神,导致训练受阻,甚至再次引发能量失控……”
她说到这里,语气刻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苏芷兮微微颤抖的肩膀,“那才是真正落入了他们愚蠢的圈套,证明了你的软弱和不值一提。”
苏芷兮惊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隐在门口阴影中的凌司君。
她…她竟然知道?她知道那些在堡垒底层悄然流传的、关于自己的恶毒流言?
“我…”苏芷兮的声音因哭泣和恐惧而沙哑不堪,“他们都说我…是邪门的武器…会带来不祥…说那些袭击都是因为我…”
“你是不是武器,会不会带来不祥,由我判断,不是他们。”凌司君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和一丝明显的不耐烦,“你的价值,或者说你带来的麻烦,只与我有关。其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置喙。”
她的话语依旧冰冷霸道,不带一丝温情,却像一道坚固的冰墙,奇异地驱散了苏芷兮心中一部分肆意蔓延的寒意和委屈,为她隔开了外界那些恶意的揣测。
“可是…那些袭击,那些麻烦,确实…确实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苏芷兮的声音带着哽咽。
“没有你,斯图卡家族照样会寻找其他任何可能的借口发动挑衅,内部那些蠢货也照样会挖空心思找机会生事端,试图动摇我的权威。”
凌司君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冰冷讥诮,“你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成了一个最醒目、最方便的靶子。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和注意力,反而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哪些是急需清理的垃圾和蛀虫。”
这个冷酷却现实无比的角度,是苏芷兮从未想过的。她怔怔地抬起头,望着阴影中的凌司君,一时忘了哭泣。
“所以,收起你那套无用的自怨自艾和脆弱情绪。”凌司君站直身体,语气恢复冷硬和命令式,“你有限的精力,应该全部放在如何更好地控制你自己,如何让你这份该死的‘特殊’,变得对我…对凌家,更具有实际价值。而不是白白浪费在在意那些无关紧要、随时可以被替代的蝼蚁的想法上。”
说完,她似乎觉得该说的已经说完,不打算再浪费任何时间,转身欲走。
“等等!”苏芷兮鬼使神差地,几乎是凭借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叫住了她。
凌司君离去的脚步顿住了,她侧过头,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晦暗不明,看不清具体情绪,只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注视。
苏芷兮鼓起全身残存的勇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底很久、让她困惑不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不像处理其他麻烦一样,直接处理掉一了百了?
为什么一次次在她失控时出手干预?为什么此刻…要来这里,对她说这些近乎于…安抚和提醒的话?
凌司君沉默地注视着蜷缩在床上的、那个看起来无比脆弱却又带着一种顽固生机的女孩,良久,就在苏芷兮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会再次用冰冷的言语刺伤她时,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意味不明,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间最基础的法则:
“因为你现在,属于我。”
我的麻烦,我的责任,我的…所有物。我的判断,才是唯一的标准。
这个答案,冰冷、霸道、充满了绝对的占有欲,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但在这冰冷而绝对的宣告之下,苏芷兮却仿佛触摸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凌司君式的、或许可以称之为“负责”的态度。
一种基于所有权的、不容他人置喙的维护。
她没有再停留,身影彻底融入走廊的黑暗,消失在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芷兮独自坐在冰冷的床上,周遭是无边的寂静。她反复回味着那两个字——“我的”。
这绝非温情脉脉的告白,而是如同烙印般、充满掌控欲的宣告。
但奇妙的是,在这冰冷的宣告之下,她心中那片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荒原上,似乎真的照进了一缕极细微、却无比真实、带着某种沉重力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