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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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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阏氏。”阿丽亚转过头去看她们,“她嫁进了漠北塔族,嫁给大汗,那她就是阏氏。这是星星告诉我的。”

塔娜可不这么认为,“今天下这么大的雪,哪里有星星?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阿斯兰就会反悔的!阿古如容不下一个外族的女人!再说了,他们也没有行礼,阿斯兰连娜仁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她?还什么公主,连母羊都比不上。”

阿丽亚拍了拍她,表情严肃,“主人要是要杀她,怎么会等到明天,主人说要她和我们同吃同住,把她交到我们手里,就是要她活着。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呢。”

金帐里巴雅尔和母狼团在一起睡着了,阿斯兰在擦自己的刀,骨都侯安达刚刚离开,他会领他的亲兵压着雪离开漠北草原,直奔灰城一带。漠北十六部从来不提倡忍让,他们可不认为来了一个假公主这事情就算结束了。阿斯兰反手拿着这柄寒光凛凛的刀,在自己的大腿上比划,谷禾大腿上的那道疤沉在他心口,他要试试如何能得来这样一道疤。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难以相信他还会觉得那是他生命里最令人作呕的一天。

安达走之前问他怎么处置她,阿斯兰盯着他的这位从小到大的玩伴,“留她一条命。”安达没说什么,但拿走了他的狐裘大衣而且一脚踢翻了他的火盆,他笑起来。

他拿刀挑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来伤痕累累的胸膛,他把这件礼服举起来看,是阿丽亚说的“圣洁”的衣服,他摸了摸绣上去的燕子样式的花纹,只有阿丽亚会在乎这些。他看着如雪的衣服,又想起赤身裸体的谷禾,他难以控制地干呕起来,真恶心。

他隐隐约约听见敖恩的帐子里男男女女□□的声音,眼睛红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疼痛难忍,好像内脏在扭曲。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挑了一个风雪夜来,帐子里的那些头骨好像开始咆哮,骨头上长出来腐烂的红肉,黄色的油脂滴下来,它们在诘问这个害他们死亡的岁魁祸首,阿斯兰耳朵边上又传来女人细若游丝的声音,“阿斯兰。”

阿斯兰跌跌撞撞走出去,把自己埋在大雪里,要让血凉下来,接近死亡的时候,才能忘了这些事。

阿丽亚在日出没多久之后叫醒了塔娜,还在床上的只有谷禾和她了。塔娜吐吐舌头,姐姐们都醒的太早了,她们总是照顾自己,觉得她还太小,不用干那么多活。塔娜走到谷禾旁边,阿丽亚拦下来,“她病了。”

“你昨天还说要让她和我们一起干活呢!我怎么看不出来她病了?”

阿丽亚笑笑,小孩子当然看不出来了,中原人第一次见到草原的大汗,是被吓病的。“去看看吧,敖恩又闯祸了。”

“我就知道!总是欺负我,他就是坏蛋,阿斯兰一定要狠狠罚他!”塔娜穿上鞋一阵风一样跑出去了,阿丽亚摸了摸谷禾的额头,没烧起来倒是还好。

雪下得小多了,离着很远塔娜就看见了阿斯兰,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服,白色狐狸毛的帽子,手里攥着他的鞭子。在塔娜心里,阿斯兰是整个塔族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他高大、俊美,和那些像一座小山一样莽撞的塔族人不一样。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会焕发金色的光芒,那是漠北大汗的血脉,他的鞭子会惩罚她不喜欢的人,阿斯兰简直是最完美的人。

阿斯兰的鞭子只是擦过敖恩的脸,他的脸就皮开肉绽了。“你忘了我的规矩了吗,敖恩?”

“不敢忘。”敖恩自从立志为南虞掳走的姐姐报仇进了军营,他知道的第一条阿斯兰的规矩是没有军妓。那些老兵告诉他,可汗的眼里容不下这些女人,更容不下那些男人,曾经有人见过阿斯兰的狼群冲入军妓处把那里的人撕裂,狼的皮毛上染着血色出现在阿斯兰的营帐外,那些绿眼睛的狼叼着那些人的人头来领赏。

但这种事情毕竟是道听途说,他以为那只是彼时太过于年轻的阿斯兰为了在军中立威做的事,军中都是大好男儿,有这些欲望再正常不过,不要说漠北野蛮开放,即便是南虞,军妓也是极为常见的。再说,那女人只不过是最卑微的奴隶,他当然有权力驱使一个奴隶。他第一年被调回阿古如大帐,原先坐镇前线的安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相信阿斯兰真要这样。

“再让我知道,你就去死。”阿斯兰看着他,金耳环在风雪里格外显眼。敖恩知道,他绝不是在劝诫自己,他看见阿斯兰拿着鞭子的手在发抖,那是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杀红眼的表现。那一鞭子他使了十足的劲头,他没杀敖恩只是因为安达还需要他。

塔娜很高兴,看着敖恩拖着半边身子回了自己的营帐,她重新带好自己毛茸茸的帽子走回去。她首先要去看马,天太冷了,即便是马厩也都安上了帘子来防风,雪不那么大了,要去卷帘子放这些马出来撒撒欢,她喜欢看马,也擅长照顾马。她站了一会,看来看去,“安达的马怎么走了?”

旁边搬草料的塔族战士听到回话,“安达昨夜领了大汗的命点人走了。”塔娜点点头,她很喜欢那匹马,通体纯白,性格也好,更不挑嘴。不像是阿斯兰的那匹黑马,经常不听人话自己出去跑,吃点东西不喜欢的就吃一点,性格更是恶劣,走在草原上他不高兴就要踹人。

谷禾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这片土地和她有不解之缘,她梦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梦中的战马全副武装可是跑起来没有声音,有人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了。“妈妈。”她小声说,“妈妈。”

阿丽亚在旁边看着她,“你醒了?”谷禾的心漏跳一拍,是啊,她在漠北连天的草原上,哪里还有妈妈呢。“好点吗?吃点东西吧。待会你跟着我出去,他们不会说南虞的话。”谷禾连忙点头,干活是她最熟悉的事情了,毕竟她曾经也就是华明公主那的一个粗使宫女。

“先穿我的衣服吧。”阿丽亚拿出一套自己半旧的淡绿色外衣,昨晚那套衣服对于塔族人来讲太扎眼了。没有人会因为她穿上阏氏的衣服尊重她,那只会变本加厉地增加她要承受的痛苦。

谷禾走出去,映入眼帘的只有雪,塔族人都穿着厚厚的皮毛外衣,有人骑马经过,马的眼睛上都挂满了冰凌。很冷,但是出了太阳,谷禾觉得自己从昨晚的那个地狱里爬了出来,她不敢再问她会不会再见那个疯王,但是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要修饰的了。阿斯兰扒下了她的衣服,同时也扒下来那些阴谋。

她愿意自己从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塔族女人,从此不问故国,不问故人,只是和牛羊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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