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弓藏(第2页)
淑慧并未给她缓冲的时间,又继续说:“第六页最后几行。”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楚山楹的视线一行行扫过,整个人僵在原地。
鸿禧二十五年玄月……津海镇……
已拨款三千两白银,数万石粟米,太子纵火毁之。
“你托付学堂的那位友人,就出自津海镇。”
她闻言,猛然想起牧亦初来时说的话:
“家乡出了些事情,我只能被迫提早出发了。”
春闱在辰月,如今方才正月过半,如若他是津海镇之人,怪道他会提前出发。
所有疑问都已解决,可楚山楹却还是觉得有一团纠缠的线团,怎么也理不清。
电光石火间,楚山楹突然想到,淑慧指给她看的这两处,都是她在村庄时相识的人。
可她们之前并不相识,若淑慧是在她回京后方才对她起了意,只需将账本给她看便是,怎还会花时间去调查离京城几十里的村民。
除非……
她的眼线就在村庄。
楚山楹冷静地看向淑慧,指腹却冷得发颤,“殿下,牧亦……是您的人?”
淑慧闻言转过身,她背着光面对楚山楹,被众人夸赞的容颜此刻在楚山楹眼中却有些可怖。日光在她眼里晕出精光。
淑慧:“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果然。
楚山楹闭了闭眼,有些艰难地吞咽喉咙。她握紧冰冷的指尖,强逼自己冷静,说:“殿下网罗英才,布局深远,臣女拜服。可太子不仁,您又该如何说服臣女,将筹码压在您身上?”
淑慧蹲下身与她平视,修长的护甲轻轻划过她的侧脸,楚山楹依然平静。
淑慧:“本公主欣赏你的才华,不忍你被埋没。而且我们二人同有野心,本公主允诺你会为你提供机会,你不妨赌一赌。”
“与其将筹码放在我那无用的侄儿身上,在府中的深院寥寥此生,还不如跟着本公主大展宏图,如何?”
她站起身,向楚山楹伸出了手。
楚山楹并未搭上去,她站起身,直视淑慧,眼里已褪去了方才的恐惧与震撼,平静道:“殿下今日之手段,令臣女敬畏。然而,史书所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往往始于精妙布局与知遇之恩。”
“今日之‘牧亦’,可为殿下之眼;明日之‘山楹’,安知不会成为殿下账本上,另一笔需要抹去的‘账目’?”
“殿下,山楹可赌不起。”
她身后,是整个楚府。
淑慧并未恼怒,她收回手,眼中赞赏之意更浓:“问得好。楚山楹,你今日没让本公主失望。”
她缓缓踱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本宫要建的新世,与旧‘道’不同。而我与你乃为同道。何为同道?是志趣相投、规则共守,是利害与共、彼此制衡。”
“你方才也说,我们都有野心。你有离家私逃、追寻自我的决心,本公主也有创立无论男女,都能凭本事站稳、联手前行的天下的决心。”
“现在,回答你的疑问:本公主不屑于做鸟尽弓藏之事。”
“并非因为本公主品德高尚,而是因为——那不符合本宫的政治利益。”
楚山楹沉默良久,垂头思忖。
淑慧已将账本之事坦言相告,便是将把柄递给了她。她若泄露半点,于淑慧而言,恐怕是个祸端。
基于此,楚山楹倒是可以赌一把。她望向淑慧那双异常冷静的眸子,向她深深行了一礼:“在殿下证明方才之言绝非虚言前,臣女可做殿下手中‘器’。但请殿下记住,臣女此生,绝不做任何人的‘藏弓’。”
“他日若窥得弓藏之兆,臣女纵是蝼蚁,亦会啃断弓弦。”
淑慧欣然一笑。
“那我,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