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的启示(第1页)
流言的潮水,终究有其退去的定律。
当总部的人发现,训练场边沉默的药瓶交接、夜巡路上恒定的距离始终如常,而水柱大人眉宇间的寒意也丝毫未减时,那些窃窃私语便像秋雾一样,悄然消散了。
然而,在表象的平静之下,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已然成型——“习惯”。
它无声无息,却拥有水滴石穿的坚韧力量。
崇宫澪的“存在”,已如同树木的年轮,一圈圈悄然烙印在富冈义勇规律生活的轨迹之中。
清晨,训练场边光滑的矮木桩上,整齐的药瓶和纸条,会与他的水壶静静摆在一起。他会在喘息间隙走去,拿药,涂抹,放回空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或审视,仿佛那是他肌肉记忆的一部分,是与调整呼吸、归刀入鞘同样自然的环节。
夜幕降临,当月光为小径铺上银霜,那个缀在他身后十米左右的脚步声,成了巡逻中令人安心的节拍。
他的步伐甚至会在不经意间与之同步,在路径转折处,还会提前将脚步放得更稳些。
这一切潜移默化的改变,崇宫澪都如同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胞分裂般,敏锐而细致地捕捉着,感受着。
她像一位守护着极地幼苗的园丁,满足于每日微不可察的生长,甚至开始沉醉于这种沉默的平衡。
然而,平衡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刻被打破。
一个白天,数名队员在执行任务时遭遇了强大的血鬼术,伤势惨烈而复杂,被紧急送入蝶屋。崇宫澪以及所有能调动的医护力量,立刻投入了与死神的拉锯战。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药草和汗水混合的尖锐气味,时间在止血钳的碰撞、急促的指令和生命体征的微弱波动中被拉扯得模糊不清。
当最后一名伤员的呼吸终于平稳,她直起身,才惊觉窗外已是金红的夕阳——早已过了她每日更换药瓶的固定时辰。
一种陌生的焦躁感缠绕上她的心头。这并非源于未尽的责任感,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打破某种重要仪式的惶惑与空落。
她能清晰地“看见”那只训练场边的矮木桩——今日,它的顶部将是一片空白,如同一个缺失的音符,断裂在原本流畅的乐章之中。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起新药瓶,顾不上换下沾染血污的队服,便匆忙向训练场赶去。
夕阳将训练场染成温暖的橙红,场地空旷寂静。她的目光急切地投向那个角落。
那个矮木桩,孤零零地立在夕阳下。
桩顶,昨日留下的空药瓶,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瓶身在余晖中反射着一点寂寥的光。
桩旁,没有那个预料中应该在此修炼的身影……不,等等。
崇宫澪的呼吸在那一刻微微一滞。
他还在。
富冈义勇并未在训练。他只是独自静立场地中央,日轮刀归鞘,刀镡抵着地面。他微微垂着头,墨蓝的发丝遮住部分眉眼,视线落在自己脚前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上,仿佛在审视,又像在……等待什么。
余晖为他镀上温暖的轮廓,却未能融化那份清冷,反而衬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凝固的静止。
崇宫澪的脚步,在训练场的边缘入口处,如同生根般定住了。
几乎就在她停驻的同一瞬间,场中那静止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这细微的闯入。他握着刀鞘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指节微微凸起。
然后,他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被夕阳浸染得朦胧的场地,精准地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