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祖之议冥海初澜(第1页)
「枝界」
空间在此地臣服,时间在此地蜿蜒。并非漆黑虚空,而是一片被柔和光辉充斥的“无垠”,这光辉源自中央那株无法用任何世间尺度衡量的巨树。
它的根系如同虬结的银河,扎入视界之外的混沌;树冠则没入更高维度的虚无,洒下如纱如雾的光晕。
这里是“枝界”,超脱于万界之上的夹缝空间。在此地,规则、物理、乃至因果,皆由此地主人绛离的心意编织与改写。
此刻,巨树最低也最宏伟的一根横枝上,四道身影于弥漫的灵光中由虚化实,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被同一意念唤醒。
最先凝聚成形的是烈崧。他的降临带着一股蛮横的“存在感”,仿佛一颗恒星被强行压缩成人形。蓝绿色的皮肤下,有熔岩般的暗红纹路在缓慢流淌,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细微的火星,在他周身盘旋。
他足有常人三倍高大,仅仅是站立,其重量就让脚下那琉璃般坚硬的枝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微鸣。
他开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着周遭的空间粒子,如同地核深处的咆哮:“一个偷了几滴脏血的虫子,也敢妄称‘鬼’?捏碎便是!”
几乎同时,一道优雅的声线切了进来,如同冰泉滴落玉盘。
“烈崧,为这等残次品动怒,平白失了格调。”律司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倚靠在一段如玉的枝桠旁,手中那柄泣血般殷红的纸伞并未打开,只是随意地搭在肩头。银白的长发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血色的瞳孔狭长,带着一种审视艺术品般的挑剔目光。
此刻,他伸出另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仿佛拨动了无形的琴弦,将烈崧散发出的部分灼热气息无声息地导引入虚空。
“一个怕死怕到畸形的可怜虫,连自己的形态都控不稳,只会用原始欲望造出一堆丑陋的残次品。”他的轻蔑毫不掩饰,“可悲,又可笑。”
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绮玄的身影从这涟漪中心袅袅升起,如鬼似魅。
她身着玄色华服,其上用暗金丝线绣满了不断变幻的诡异符文,宽大的袖摆和曳地的裙裾如同活物的触须,在无风的枝界中自行飘动。她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视线扫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发生了细微的偏折。
“呵呵……有趣。仅仅是一滴……被时代遗忘的血,竟能催化出如此‘病态’而富有研究价值的欲望集合体。”
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指尖幽光的变化,仿佛在模拟鬼舞辻无惨的生命形态,“我对他的构造原理、那充满缺陷却又顽强增殖的生命力,生出了强烈的……解剖欲。”
最后,所有的异象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温顺地平息,向着横枝的中心汇聚。在那里,光华内蕴,凝成了绛离的身影。
她的白发并非静止,倒像在无形力场中自行飘拂,每丝发梢都闪着冰晶与星尘的光。那双赤瞳是凝了万年的血玉,深不见底,唯余绝对的理智与冰冷。
她目光掠过时,枝界的光辉都黯了一瞬,以示敬畏。
“他是什么东西,无关紧要。”她的声音平静,却像零度的线,一下子按住了所有躁动,“重要的是,他玷污了鬼族血统,还踩烂了我等为维系平衡立下的‘避世条约’。”
“条约?”烈崧低吼,声波让附近的琉璃叶片嗡嗡震颤,“我等逍遥于枝界冥海,何需在意人间蝼蚁的看法?他们的兴衰荣辱,不过四季轮回,枯荣交替。”
“低头?”绛离的赤瞳转向他,没有怒,只有一种带着权威的审视。烈崧周身那足以熔铁的热浪瞬间被压回体内,让他庞大的身子僵了僵。
“烈崧,你的怒火可以蒸山煮海。然后呢?当人类的统治者,尤其是这个笃信‘科学’,试图将万物都纳入其掌控范畴的时代,确认了我等这样的‘异常’存在,你以为他们会跪下求饶?”
她无需等待答案,便接着往下说,每个字都像刻进枝界的根基里:“不。他们会恐惧,继而疯狂。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像猎犬一样追踪我们弱小的同族,将他们拖上解剖台,探寻我们力量的源头,再复制成他们用于自相残杀的武器。
她一字一顿:“届时,烽烟四起,永无宁日,而这灾厄的源头,将直指鬼族。”
律司优雅地颔首,手中红伞不知何时已悄然张开一角,伞内仿佛蕴藏着一片旋转的星空。“姐所言,洞彻本质。”
他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一丝冷冽,“无尽的纷争与杀戮,是世间最‘不雅’之事。更可悲的是,人类往往在追逐力量的过程中,尚未触及境界,便已因自身的愚蠢和贪婪走向毁灭。我等避世,实是不愿令这方天地提前奏响终末的乐章。”
绮玄指尖的幽光化作一个微缩的人形,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轻声补充:“避世非是怯懦。而是我等对自身永恒的负责。同时,也是对这群生命短暂、灵魂却意外坚韧的‘脆弱邻居’,所能展现的最大慈悲。”
“而鬼舞辻无惨,”绛离的赤瞳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可辨的森然杀意,“这个侥幸窃取了一滴堕落之血而诞生的畸形,正在用他最愚蠢的方式,亲手撕毁这份由我等意志构筑的庇护。”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宣判,逐条列举其罪,每一条都直指核心:
“其一,他肆意污染纯血,制造出大量低劣、嗜血、见光即死的半成品‘伪鬼’,让人类将真正的鬼族与那些可悲怪物混为一谈,此乃对吾等血脉的极致玷污。”
“其二,他妄图以杀戮与恐惧为基石,建立起一个只属于他的‘鬼之王朝’,此举无异于将整个鬼族与他捆绑在一起,推向与整个人类文明全面的战争,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