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1页)
后来在狱中,她常穿宽大的囚衣,但衣料甚粗,摩擦之间,又多翻出她的旧疾,病情更甚,玉霖倒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做官时治不了的病,到了牢狱里,反而治得了了。
她开始对着狱中的医工陈述多年病情,叙述之详尽,情绪之冷静。
按《律》,狱中人不得常见医官,不过一月,能请得一次。其余囚犯,多求医工治疗刑伤,以缓解皮肉之苦。玉霖却只恳求,治乳疾这一项。
医工见惯了女子因患乳疾而悲苦难言的女子,面对玉霖这样的人,竟有些无所适从。
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难堪,也不觉得难过,只是不断地告诉医工,她希望,在刑部对她行刑之前,此疾能有所好转。
可这又何必呢?医工不解,但好在,他倒是一个医德医术双馨之人,半年之间,竟真的将困扰玉霖多年的乳疾,从那根上治好一大半。
张药此时,才明白张悯之前让他玉霖宽量裁衣的话是什么意思,同时也在想,曾经与她官场同立时,她应该都是忍着裹胸的不适与人交际,当差办事。
这女人真是奇怪,明明惧痛,又如此忍得。
一时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还想要什么衣裳,一并订了。”
张药坐在圈椅上抱臂开口,“亵衣要吗?”
玉霖点头,“嗯。”
张药看向掌柜与裁缝,“按她说的,胸处宽量裁制,不必计较用料。”
裁缝连声应“是”,又拿出了好些软质的衣料,让玉霖挑看。
那一日,玉霖花光了张药身上所有的银钱,而那还只是订金。
掌柜让他十日后来取衣,张药收起几乎见底的茄袋,玉霖甚至还趴在木案上,用伤手小心地捻着册页,认真地翻看绣花样子。
她人很放松,面上也是由衷的开怀之色,全然不像昨夜在宋饮冰的居室里,严苛调(和谐)教他写字的那个人。
“玉霖。”张药结了账,出声唤她。
“嗯?”
她在一道温柔的光影下抬起头,含笑问他:“要走了吗?”
“你还没买够?”
玉霖放下手中的花样册子,走回张药身边,“还能再买袄裙吗?眼看天就要冷了。”
张药捏着就剩下一把铜钱的茄袋,想笑又笑不出来。
好在她说了一句:“算了,留些钱,去买些风消饼,去诏狱看看影怜。”
张药把铜板倒入手掌,开始点算,这把铜板够买几个她说的风消饼,忽听玉霖又道:“你今日在诏狱没有杀得成人,下次,是不是可以少洗一次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