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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说是日日吃斋礼佛,慈悲为怀,可真动起手来,那气势仍不减当年之凌厉,尽显雷霆手段。
周氏见许氏倒霉以后,心头的郁积之气顿时消散殆尽,而她原本留存的那一丝争强好胜之心,在瞧见老太太的手段后,也如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周氏对蒋珍娘还留有些许怜惜之意。她不吝赏赐,出手甚是大方,赏了蒋珍娘一副鎏金银制头面,另外还与她个钱袋。
蒋珍娘起初没注意,待跟着徐妈妈出了屋子,捏了捏钱袋,这才惊觉钱袋的厚度惊人。
徐妈妈领着她,进了后罩房。
蒋珍娘想分些赏赐与徐妈妈,只是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里面的交子面额,登时大吃一惊:“……这是!”
周氏出手大方,自然不会给那三五贯钱的小额交子,每张皆是十贯钱。
问题在于数量。
蒋珍娘哆嗦着手,清点了一遍:“这,这,这……徐妈妈,这也太多了吧?”
足足十张,也就是一百贯钱。
蒋珍娘见寒姐儿置办了摊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回头也与她打听过,晓得女儿已攒到近百贯钱,这才狠狠心用了五十贯置办摊子。
寒姐儿辛辛苦苦,这才攒下这么一笔。
蒋珍娘又惊又喜,惊大于喜,捧着钱袋的双手微微颤抖:“徐妈妈,这,这是不是娘子弄错了?怎,怎,怎给了这么多?”
“你之前不是说的么,你女儿说要使人去寻寻你家大儿。”徐妈妈像是晓得里面的银钱数额,显得分外平静,她抬眸看向蒋珍娘:“娘子已赏过我了,你啊不必给我其他的。”
顿了顿,徐妈妈又道:“你把钱收好,往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蒋珍娘听着这话,嘴里应了声,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想了想,还是悄声问道:“妈妈,您,您可是晓得什么事?”
徐妈妈欲言又止:“珍娘啊……”
半响,她拉着蒋珍娘的手,心中倍感遗憾:“我原是觉得与你有缘分,想收你当女儿的。”
“干娘,我自是愿意的。”蒋珍娘早有这个心思,闻言更是顺着徐妈妈的话往地上跪。不过她还没彻底跪下去,就被徐妈妈拉住,徐妈妈眼里含着泪:“可你……可你的身契不在娘子那,而在老太太那。”
“娘子原想问老太太要你和你女儿的身契,到时也好一道回许家,没曾想老太太却得知你是当年蒋妈妈的女儿,便没同意……”
蒋珍娘还有些迷迷瞪瞪,正想与徐妈妈说自己身契在府里也无妨,自己认徐妈妈当干娘是自己愿意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徐妈妈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话锋一转,说起另外一件事儿来:“外面说庞管事是送回庄子上,实际上……”
徐妈妈轻声道:“庞管事一家并没有被遣送去庄子上。”
“莫非……”蒋珍娘听到这里,暂时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语,只看着徐妈妈的脸庞打了个冷颤。
再后来的对话,蒋珍娘都记不清了。
她神情恍惚,脚步虚浮地返回家中。待合上大门,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筋骨般,登时瘫软在地。
苗妈妈去寻人牙子做中介寻觅食材,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大错特错,被府里发卖还在情理之中。
可那位庞管事,此前费尽千辛万苦,才采购到相应食材,好歹也属有功。本以为遣去乡下已是重罚,哪曾想府里竟是如此狠心,连在府里兢兢业业几十年的老人也直接发卖。
一股寒意从蒋珍娘心底往上涌,教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隔着数十年,她终于回想起当年爹娘离开忠勇侯府时的对话。
“姐儿手段狠厉,真真不留情面。”
“趁着咱们在姐儿跟前有点脸面,不如早些抽身而去。”
“珍娘天真,咱们也得给她寻条路。”
“真要跟着姑娘去了,你说姑娘让她当通房,落得胡娘子的下场可怎么办?”
娘亲的哭诉,仿若昨日。
蒋珍娘幼年时还不晓得娘亲的心思,只觉得离开侯府,日子日渐难过,爹娘争吵日渐变多。
直到如今自个当了娘了,站在当年自家娘亲的位置上,才知晓当年娘亲为何会毅然离开侯府。
而自己带着女儿,刚出虎穴又钻进了狼窟。蒋珍娘心乱如麻,又不想让女儿知道后担心,勉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她呆呆坐在泥炉子前,拿着火箝有一下没一下子地戳着炉灶。
苏芷寒到家门时还以为蒋珍娘没回来,等拉开门见着对着没烧起来的炉子戳戳戳的蒋珍娘,登时愣了愣。
她合上门,走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