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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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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说不要叫我,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你说,但又不愿意简单地、几乎不消耗任何体力地把手拿出来挂断电话。

池却没听到回应,也没有一定要等齐柏宜说话再开口,声音通过电话线连接可以理解地失真,比面对面听要更低一点。他又说:“刚刚下了一阵雨,现在雨停了。”

“外面出了两道彩虹,我觉得很漂亮,你可以回来拍。”

或许是双彩虹出现的概率比较低,齐柏宜没见过因此觉得有价值,但彩虹停留的时间并不太长久,他们的车开到游客服务中心,空气里都没什么水汽了。

卓尔在副驾驶,很不看好地啧啧两声,说“感觉彩虹已经没有了呢。”

齐柏宜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道路中间画了黄色的单实线,跟着起伏的路面不知尽头在哪里。

齐柏宜没拍到彩虹,但还是回了民宿。他们到的时候禾木的蓝调也进入尾声,池却把他们工作人员吃饭的那间屋子收拾了下,摆了三张大桌子,马肉和牛肉切好放在桌上,烤架也架起来了。

其实齐柏宜没回答池却要不要回来拍彩虹的问题,听池却说完以后他就把电话挂了,池却提早准备,单纯是程昇在给他通风报信。

看到齐柏宜走进来,池却弯腰切肉的身体一下就直了起来,摆出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说:“坐吧,马上就好。”

齐柏宜看他这样子咬牙切齿,低声和程昇说:“小赤佬,你看他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有吗?”程昇看不出来,他觉得池却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副鬼样,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啊?”程昇和齐柏宜随便选了一张桌子,两个人坐在一起,“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家回家上大学了而已嘛,好兄弟抱一下说说心里话呗。”

转个学而已。齐柏宜冷笑一声,说:“要抱你去抱。”

程昇嘿嘿一笑,“抱就抱,我们小池现在这么帅,我抱一下一点不吃亏。”

“你去抱,你抱他他保准把你扔出去。”齐柏宜翻了个白眼。

池却长得好看,身材偏壮,但身量高于是显得更匀称,在上海上高中的时候就难以被统一校服掩饰的显眼。现在回到新疆这样的地方,穿不符合齐柏宜审美的长棉袄,戴厚重的毡帽,山野的料峭像把他的骨骼的线条都锐化成型,哪怕是齐柏宜,也不得不承认池却更适合这里。

这里是池却的家乡,他在上海和齐柏宜一起的日子才是被流放的意外。

“帅是很帅,”杨姐坐在程昇旁边,探过脑袋来和他们说话,“就是脾气很怪,我们昨天刚来的时候他多凶呀,现在又说要请我们吃饭。”

“不过听你们你这样讲,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他呀?”

程昇挺骄傲,“我们三个以前是一个高中的。”

杨姐惊讶道:“哎呦,那他怎么昨天没认出你呀。”

这个问题齐柏宜答得很快:“因为他脑袋有问题。”

池却脑袋确实有问题,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他脑袋里有块阴影还没消,面积不算很小,暂时对身体健康没什么影响,就是记忆能力出现了问题。

他参加滑翔翼定点比赛在降落的时候出了意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问他是谁,他自己想了半天,才勉强想起来一点点。

后来他凭借微弱的一点印象给别日客打了电话,别日客在医院陪了几天,直到他出院。

所幸别日客记得他平时的习惯,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池却用来记事的本子。

本子的最后一页,被用力地写了好几遍齐柏宜的名字,墨水穿过纸张里木头的纤维,池却问别日客这是谁,别日客摇头,说他也不清楚。

不过所幸很快又见面了,见到齐柏宜,很快消除了困惑,尽管齐柏宜对他的态度有些生硬,不过也能算得上一件幸运的事情。

池却把食材和工具都收拾好摆上桌,眼睛转了一圈去看齐柏宜,发现他两边都坐了人,但他那桌没坐满,还空了一个位置。

本意是和齐柏宜坐一桌就可以了,就算稍微遗憾,倒也在池却的接受范围内。

池却内心不算坦荡,但脸一冷做什么都显得理所应当,他往那个空着的位置走,程昇看到了,向他振臂高呼:“池老板,坐过来!”

说罢亲自站起来,把那张空椅子拖到齐柏宜旁边,对原本坐在齐柏宜旁边的人说不好意思,让他往旁边让一下。

程昇十分想促成两人的和解,他低头,用别人都听不到的音量对齐柏宜说:“趁此机会,好兄弟!说说心里话。”

和我回房间

在昨天的夜晚之前,齐柏宜虽然知道池却生长都在新疆,但没有切实见到他和这片土地的契合。现在来这里看见了,才恍然这里不像别的地方需要他浪费心力融入和讨好,池却这个人的皮肉骨骼、血液组织,本来也算做阿勒泰的一部分。

不管做什么、在哪里,或是出走到何处,他都是阿勒泰的某一场风和一阵雪,某一片草地或某一座山峰。

齐柏宜是能这样想通的,可是见到池却的脸,听到池却说话,又很容易地就推翻所有的借口和共情。

有关性格好的夸赞他从小就听惯了,也确实觉得自己脾气应该是还可以,不过现在池却重新站到他面前,又发现自己记得他的脸,记得他的声音,每一次感官的碰撞都会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想起来自己最后给池却打的那通电话,池却又是如何不留情面。

居然明明白白有这么记仇。齐柏宜想着,自己都不可思议,池却已经向他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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