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1页)
“动静啊……”尹况想了想,“我这人睡眠好,要是在观里,那是雷打不动的。昨天晚上半梦半醒的好像听见了雷声,但我太困了,就又接着睡了,除了这个就没听见什么了。”
“啊。那这么说来,你这晚上算是没睡好了。可是床铺被褥有什么不合适的?”虞岱岳顺着他的话问道。
“没有的事,就是换了环境,多少有些不适应罢了。”尹况露出一个小辈对长辈的乖巧笑容,“师伯家的床可比我们观里的硬板床舒服太多了,我之前也和师父建议过要不要把观里的床铺也给换成西洋人的床垫,可师父非说这是玩物丧志,不许我这么做。”
虞岱岳听着“哈哈”一笑,把帽子扣在了头上,搭好围巾,边说边往外走:“你师父以前那都是修苦行过来的,他有自己的道理,你要多听听。”
尹况跟在虞岱岳身后,一边点头一边应声:“哎,师伯教训的是,晚辈记住了。”
两人一道向外,刚走到院门口,虞岱岳忽而顿住脚步,转回了身。
尹况见状忙说:“师伯是忘了什么东西吗?我腿脚快,要是忘了什么,师伯跟我说一声在哪,我去拿就成。”
虞岱岳摆摆手:“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去一趟元帅府怕又是要半天回不来,我先去看老霍一趟,你要是着急了,就先去车上等我,我很快就来。”
“我不急,我今天的任务就是跟着师伯。”尹况笑道,“哪有小辈在车上等着,叫长辈自己跑腿的道理,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了,恐怕就要连夜把我赶回观里闭门思过了。”
虞岱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尹况按备份喊他一声师伯,但年纪却是和他的孙辈们差不多的。
他家里的孙辈们除了锦绣还在身边,剩下的不是在外面留学就是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到头见不着两面,见着了,除了该有的礼节招呼外,也鲜少这样和自己说笑。
他倒是能理解,说到底,年轻人总归是觉得和老一辈没什么话好说的。
可偶尔,他也难免会觉得寂寞。
人的年纪越长,就越会发现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越少。他的夫人在失去长安后没多久就也跟着走了,至于朋友……他和霍仲乔都有偌大的家业要忙,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觉已经走到了这样的年纪。
虞岱岳和尹况先后迈过了门槛。
他们进去时,霍承勉正在房中看《余江日报》。
见两人走进来,他把报纸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同两人打招呼:“老爷子,尹前辈。”
“看报呢。”虞岱岳招手让他坐,“你看你的,我来看看老霍。尹小子也坐,你们年轻人,没事可以聊聊天。”
尹况便从善如流地拿起报纸瞥了一眼,而后忍不住挑起了眉。
霍承勉先前看着的这一份版头标题是“列车劫案之我见——以后我们当如何避免此类惨案再度发生”,负责撰稿的是《余江日报》的当家主编杨生,尹况看了眼开头,又看了眼结尾,中间一瞟而过,洋洋洒洒,全是废话。
尹况笑出了声:“你看这个做什么呢,上面写得八竿子打不着,还避免劫案呢,这车又不是真的被劫了。”
“随便看看。”霍承勉道,“没想到会说成是劫案。”
劫案的说法是元帅府放出去的。
列车失踪在年前,最开始元帅府一直捂着,再加上过年和十二个采冰人家里办葬礼的事,这消息还真没叫外人知道。可等到了年后,葬礼办完,这一茬“龙潭塌陷”和“阎王点将”的热闹劲也就彻底过了,这列车失踪的消息便在民间发酵了起来,短短两日,已是满城风雨。
眼见着捂不住了,元帅府便站出来说火车是被劫匪劫走了,如今元帅府正在积极与劫匪沟通,争取解救全部乘客,保证每一位乘客的安全。
元帅府发布公告的第二天,《余江日报》就在头版头条上详细叙述了整桩事件的起因和经过。不仅如此,《余江日报》还特意做份专栏,起名为“到不了站的列车”,一连安排了好几通亲友在列车上、愿意接受采访的人员访谈。
霍承勉在看的这版“列车劫案之我见”则是详细梳理了一遍民国十二年的“临城孙美瑶劫车案”,最后言辞铿锵地表示,此番决不能再姑息,他们应当敦促元帅府积极剿匪,一步退步步退,若再度招安劫匪、答应他们的无礼条件,只会让全国更多的匪徒有样学样,今日你我是看客,又何知明日在车上的不会是你我。
“也不稀奇,这种事还能怎么说,那肯定是和怪力乱神没关系的。说成劫案,还能给咱们这位元帅添一笔政绩。”尹况又看了那报纸几眼,而后把,盖棺定论,“等着瞧吧,过两天估计就有嘉奖信要发来了。”
“嘉奖信?”霍承勉顿了顿,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车找见了?”
尹况一点头:“我和老爷子这就是准备去元帅府的,刚出门老爷子想到你爷爷了,所以才来看看。哎正好,你要不要一起来?”
霍承勉还没回答,倒是虞岱岳先开了口:“这事咱们都还没出什么力就了了,今天去八成也就是听个结果,之后估计元帅府那边也不会再让咱们插手,承勉就没必要跟着跑一趟了,我刚给你爷爷重新布了几道符,这里还是得有人盯着,以防万一。”
他没和霍承勉说昨晚的事,一来,那两人会不会再来、什么时候再来都不好说,霍承勉一个小辈,这不是他能应付的事,说了也不过是事后担心;二来,这件事一说,难免就要牵扯到老祖和对方提出的交易,他不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