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新全球史的发展伦理学意蕴(第2页)
(六)新全球史的“历史辩证法”与发展伦理学的深层化
对发展伦理学特别是中国发展伦理研究而言,“新全球史”的意义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不可忽视、应该强调的方面是:用辩证过程思维而非线性、静态思维理解历史,深刻地揭示了世界历史进程中“发达—落后”辩证转换的“历史辩证法”。
在斯塔夫里阿诺斯、本特利、斯特恩斯等人看来,并不存在永恒的先进,也不存在永恒的落后,文明主体间的先进与落后往往发生戏剧性的历史转换。从目前看,主要经历了四次转换:(1)古代文明时期(公元前3500年—前1000年),中东曾经是世界上的发达地区,但这一高度发展的中心在从古代文明到古典文明(公元前1000年—公元500年)的转变中落后了。正是中国、印度和欧洲这些原先比较落后的所谓边缘地区,在古典时期成长为有创造力的重要文明中心。(2)欧洲大陆的中世纪时期(公元500年—1500年),“西方是欧亚大陆的不发达地区”[26],中国则是世界总体格局中的发达地区。“中国人很自然地认为他们的文明优于其他任何文明,并认为外国人是‘野蛮人’。”[27](3)全球跨文化交流时期(公元1500年—1800年)一直到革命和工业化时期(公元1750年—1914年),西方则逐渐成为发达地区、世界文明的中心,中国、印度等则逐渐成为发展格局中的边缘地区。(4)1914年以来,世界的总体格局进入新的转换期,西方的衰落、东方的再度崛起,成为新的历史课题。由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过分扩张和消耗,欧洲文明这个近代以来的世界文明中心开始走向衰落,“1914年以来的世界历史既是西方成功的历史,也是西方衰落的历史”[28],“21世纪既不是乌托邦的,也不是反乌托邦的,而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世纪”[29]。未来世界是否会形成新的发达—落后、中心—边缘格局,还有待时间的检验。
在本特利、斯塔夫里阿诺斯等看来,竞争与比较中,自然条件、技术经济、社会体制、文化宗教等因素综合决定着不同文明的相对发达、落后及其历史转换。斯塔夫里阿诺斯借用人类学家的研究,将这种发达与落后相互转换称为“受到阻滞的领先的法则”。“该法则认为,最具适应性、最成功的社会要在转变时期改变和保持自己的领先地位,是极为困难的。相反,不太成功的落后社会更有可能适应变化,突飞猛进。”[30]
综观本特利等“新全球史”学者对“发达—落后”历史转换的研究,文明主体在发展进程中落入“发展陷阱”,从发达转向落后的原因是复杂的、多方面的,但有规律可循。“发展陷阱”的形成既源于外部环境的改变,更是由于主体自身的不足。发达地区落入“发展陷阱”的内因主要有:观念上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心理上骄傲自满、盲目自大;体制上封闭保守、丧失活力;技术上陈旧落后、缺乏创新;行动上畏首畏尾、缺少决断。当历史条件、外部环境、特别是对潜在竞争者的实力比较发生改变时,这些潜在的落后内因,便会转化为显在的落后现实。
从落后转向发达、从发展走向更好的发展,也有规律可循。发展是全面的、系统的、多因素的,任何一个主体要实现发展或保持继续发展都离不开对自身“起飞点”的不断探索、不断凝聚。或者是发明、学习特别是关于使用、推广新的技术,如古代中国对造纸术等的发明、使用;或者是形成适合自身的治理体制,如古希腊时的民主制;或者是形成、实行新的经济体制,如近代欧洲对现代商业体制的探索;或者是形成更加符合社会发展趋势的新观念,如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对世俗生活的重新理解;等等。正如本特利、斯塔夫里阿诺斯等所指出,对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发展主体而言,都不存在一个永恒的固定的“起飞点”。根据变化的情况,不断探索新的“起飞点”,是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的重要条件。
“新全球史”所揭示的“发达—落后”实践转换的“历史辩证法”,对发展伦理学研究特别是中国发展伦理实践构建而言,具有重要启示。其一,对理解发展伦理学甚至世界知识格局的总体转换有重要意义。虽然,在目前情况下,中国的发展伦理学研究包括诸多人文学科还处于相对边缘状态,但这并不说明中国的发展伦理学、中国知识经过中国人的努力在未来不会成为主流。历史的辩证法决定了中国发展伦理学、中国知识在世界知识总体格局中成为一个重要中心的可能性。其二,对理解提升中国发展伦理学、中国知识在世界知识总体格局中的地位的实践路径有重要启示。如果说发达与落后的历史辩证转换是一个发展“规律”,那么,实现这种转换的根本条件则是文明主体自身的努力和实践。中国知识地位的提升离不开中国学者自身的努力,并在根本上依赖于中国社会的总体发展程度。其三,对理解当前中国发展伦理学的研究目标有重要启示。没有中国经济、政治等总体地位的提升,也就没有发展伦理学等中国知识地位的提升。这样,强化发展伦理研究中的实践意识、问题意识,正确处理国际视野与中国问题的关系,以把握中国问题、推进中国发展为己任,就成为中国发展伦理研究者的自觉选择。
总之,“新全球史”对发展伦理学的意义是多方面、多维度的。“把全球史观应用到人类整体历史的研究中,旨在寻找一种看待历史的新视角,这对当今世界也是具有深远意义的。”[31]“以全球史观来研究世界历史,旨在寻找一种理解过去历史的方法,为当代世界提供一个意义深远的背景。”[32]回顾历史不是目的,研究发展伦理学也不是目的。在研究中把握全球化的历史本质、未来趋势、伦理走向,推进和谐世界建构、特别是当代中国社会发展,是我们反思“新全球史”、研究发展伦理学的根本目的。
[1][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9页。
[2][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5页。
[3][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推荐序第21页。
[4]同上书,致读者第9页。
[5][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9页。
[6]同上书,前言第9页。
[7]同上书,中文版序言第5页。
[8][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9页。
[9][美]皮特·N·斯特恩斯等:《全球文明史》上,赵轶峰等译,中华书局2006年版,前言第3页。
[10][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下,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34页
[11][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10-11页。
[12]同上书,前言第10-11页。
[13][美]皮特·N·斯特恩斯等:《全球文明史》上,赵轶峰等译,中华书局2006年版,导论第4页。
[14][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11页。
[15][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下,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634页。
[16][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致中国学者第4页。
[17][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5页。
[18][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10页。
[19]同上书,前言第10页。
[20]同上书,前言第11页。
[21]参见[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71、272、355页。
[22]参见[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68页。
[24]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页。
[25][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9页。
[26][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7页。
[27]同上书,第297页。
[28][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下,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642页。
[29]同上书,第800页。
[30][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上,吴象婴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7页。
[31][美]杰里·本特利等:《新全球史》上,魏凤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前言第11页。
[32]同上书,前言第1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