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节 史学批评与通志(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厥初生民,穴居野处,圣人教之,结巢,以避虫豸之害,而食草木之实,故号曰有巢氏,亦曰大巢氏,亦谓之始君,言君臣之道于是乎始也;有天下百余代。民知巢居未知熟食,燧人氏出焉,观星辰而察五木,知空有火丽木则明,故钻木取火,教民以烹饪之利,号燧人氏。以夫燧者,火之所生也。时无文字,未有甲历纪年,始作结绳之政而立传教之台;始为日中之市而兴交易之道,亦谓之遂皇。或言遂皇持斗机运转之法,以施政教,此亦钦若昊天以授民时之义也。[103]

这段文字和《周易》的《系辞》内容大致相同,而少了神道设教的说明。司马光的《稽古录》卷首,也写伏羲氏,但着重是写伏羲“以木德继天而王”,说明皇权天授的由来。如果再和《韩非子·五蠹》篇、柳宗元的《贞符》篇相比较,《通志》增加了有关文字、文明产生的内容。郑樵的描写,是把人类的古史理解为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

在另一个地方,郑樵写到古代的君臣之道,有更加详细的说明:

上古之时,民淳俗熙,为君者唯以奉天事神为务,故其治略于人而详于天……唐虞之后,以民事为急,故其治详于人而略于天。[104]

这里实际上已经涉及有关国家职能的问题,虽然他不可能对这个问题有科学的理解,但他揣测到原始社会治理是“详于天而略于人”;到了唐虞之后,管理职能发生变化,“详于人而略于天”。这已经是性质上的变化。

此外,郑樵对历史发展的阶段、对封建社会的兴衰等问题都有独到的论述,并以这些认识去评品历史著作。

第三,郑樵提出“会通”的思想。用“会通”思想评价史学作品,这里面体现他对历史一定的理解,也是他对史书编纂的要求。“会通”思想是一个体系。《通志》的《总序》开篇说:

百川异趋,必会于海,然后九州无浸**之患;万国殊途,必通诸夏,然后八荒无壅滞之忧。会通之义大矣哉。

历史前后互相联结、相互因依,因此写史应当反映这样一个历程。按照这样的标准去衡量史学作品,他特别推崇通史著作,批评那种割断历史联系的断代史。他强调历史的前后联系,这是不错的,但具有“通识”的史家写断代史,同样可以成一家之言。突出一代盛衰变动,断代史又有自身的优点。这里,我们不争论通史、断代史的长短,也不去评论班、马的优劣,重要的是从中看出郑樵的历史眼光。

第四,郑樵批评前代史书以天人感应说、灾祥说解释历史,反对以所谓的《春秋》笔法,在史书中搞“任情褒贬”。前面我们已经谈到这一问题。郑樵认为,在史书中以灾祥说解说历史兴衰的变动,是一种“欺天之学”。他称在史书中以所谓的《春秋》史法、搞字字褒贬是“欺人之学”。他说:

凡说《春秋》者,皆谓孔子寓褒贬于一字之间,以阴中时人,使人不可晓解,《三传》唱之于前,诸儒从之于后,尽推己意而诬以圣人之意,此之谓欺人之学。[105]

郑樵主张史家的职责在如实记载史实,而不在褒贬。他说:“史册以详文该事,善恶已彰,无待美刺。读萧(何)、曹(参)之行事,岂不知其忠良!见(王)莽、(董)卓之所为,岂不知其凶逆!”因此,他认为史家没有必要在书中写论赞,他说:“且纪传之中既载善恶,足为鉴戒,何必于纪传之后,更加褒贬;此乃诸生决科之文,安可施于著述!”在记载史事时,写史书要平心直道,“著书之家,不得有偏徇而私生好恶,所当平心直道,于我何厚,于人何薄哉”。[106]

在中世纪,所谓的纯客观的史学是不会存在的。但郑樵揭露封建史学“欺人”、“欺天”的实质,要求史家如实地反映历史的真实,有进步的意义。

另外,郑樵在批评前代的文献学时,提出了治学要用类例的方法。他说:

善为学者,如持军治狱,若无部伍之法,何以得书之纪;若无核实之法,何以得书之情。[107]

这里说的“部伍之法”,郑樵解释是:“古人编书,必究本末,上有源流,下有沿袭。”[108]“类例,犹持军也。若有条理,虽多而治,若无条例,虽寡而纷。类例不患其多也,患处多之无术尔。”[109]“类例”主张强调治学、整理文献,要分类研究;分类要在探究文献本末源流的基础上进行。这在文献学史上有重要的意义,清人章学诚说:

自刘、班而后,文艺著录,仅知甲乙部次,用备稽检而已,郑樵氏兴,始为辨章学术,考竟源流。[110]

郑樵的严格学术批评,招来不少非议。南宋陈振孙说郑樵“讥诋前人,高自称许”。“虽自成一家,而其师心自是”。[111]清人如钱大昕、王鸣盛、戴震、周中孚等,对郑樵的学术批评很反感,说他“大言欺人”[112]、“贼经害道”[113],郑樵的史学批评受到这样的指责,是不公平的,章学诚有中肯的分析。说:

郑樵生千载而后,慨然有见于古人著述之源,而知作者之旨,不徒以词采为文、考据为学也。于是遂欲匡正史迁,益以博雅,贬损班固,讥其因袭,而独取三千年来遗文故册,运以别识心裁,盖承通史家风,而自为经纬,成一家言者也。学者少见多怪,不究其发凡起例,绝识旷论,所以斟酌群言,为史学要删,而徒摘其援据之疏略,裁剪之未定者,纷纷攻击,势若不共戴天。古人复起,奚足当吹剑之一吷乎。[114]

郑樵的史学批评给当时的学术界带来一股新鲜空气。郑樵也说他的批评,其用意是要打破那种“经既苟且,史又荒唐”[115]的局面。他又说,他非好攻古人,其批评用意在“正欲凭此,开学者见识之门户,使是非不杂糅其间”[116]。

总之,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两宋的史学思想都是中世纪史学思想的一个大的发展,在理学浸润的学术氛围中,郑樵的史学是独树一帜,坚持实学的主张,具有反理学的意义。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