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 第一节 三曹巨子与建安文学(第1页)
第十章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学第一节 三曹巨子与建安文学
汉末丧乱,军阀纷争,曹操以其过人的政治胆略和军事才能,遂灭群雄,统一北方,使这一地区的社会生产得以恢复,百姓生活趋于安定,而散在四方的文人于是也渐回中原。曹氏父子雅爱诗章,重视文学,优待文士。在他们的倡导下,形成了盛极一时的邺下文风,文学创作进入到魏晋南北朝文学的最初阶段,即建安文学,包括汉末魏初约四五十年的时间。
建安(190—220年)是汉献帝刘协的年号。这一时期是中国诗歌发展史上的光辉起点,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代表人物,主要是三曹和七子。
一、曹操和曹丕
曹操(155—220年),字孟德,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县)人。家世微贱,其父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这种特殊的家庭出身,使曹操很少受传统伦理观念与价值标准的束缚,他蔑视繁琐的礼仪和虚伪的道德,并且具有与众不同的性格特点。曹操为人机警多变,处事灵活通脱,从不固执、拘泥,个性表现和感情流露非常真切、率直。在文学创作上,这种思想与性格同样得到了充分反映。
曹操像
曹操的文学成就,主要表现在诗歌方面。他的诗现存20余首,都是乐府歌辞,数量虽不算多,内容却颇为丰富。其中有不少是描写汉末军阀混战给百姓带来的苦难的。如《薤露》描绘何进误国,董卓于190年挟持汉献帝从洛阳西迁长安,临行时焚毁洛阳宫室,逼迫百姓同行时的惨状:“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一般来说,民歌反映现实,视野较为狭窄,对于重大政治事件,尤少涉及。但曹操作为一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眼界却要开阔得多。他的《蒿里行》,也直接反映汉末重大历史事件,突破了民歌的传统: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全诗80字,概括了关东豪杰兴兵讨伐董卓,因人心不齐导致失败,然后袁绍、袁术兄弟野心膨胀,或谋欲擅行废立,或公然自立为帝,遂致战祸不断,百姓死亡相继的史实,犹如一幅历史画卷。语言简洁,气魄宏大,感情深切真挚,乐府诗中前所未见。由于这些诗作有着丰富的社会内容,因而被誉为“汉末实录,真史诗也”。
曹操的另一部分诗歌抒发了个人情感,表达了自己的政治理想与抱负,具有更为鲜明的个性特点。如《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是一篇用于宴会的歌辞。全诗由两个相互联系的主题构成:一是感叹光阴易逝,人生苦短,一是渴慕贤才,冀得良佐,以实现平定天下的雄心壮志,辞断而意属。正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才弥足珍贵。追求不朽的功业,不仅是一种社会责任感,而且也是为了使个人有限的生命获得崇高的价值。从“人生几何”发唱,以“天下归心”收尾,通篇运用比兴手法,以各种事物形象来表达作者复杂曲折的心情,非常耐人寻味。诗中弥漫着的苍凉慷慨、深沉雄浑情调,正是建安诗歌最为感人的地方。此外,《步出夏门行》也是一篇格调与《短歌行》相近的杰作,其中第一章和第四章特别值得注意: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第一章描绘大海无边壮阔的自然景象,抒发了作者囊括四海、纵横天下的豪迈气概。第四章则直抒胸臆,表现了诗人对人生的积极态度与进取精神,给人以奋发之感,尤其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成为历代无数仁人志士击节歌咏的千古名句。这首诗和《短歌行》都是四言诗。《诗经》以后,四言诗已经衰微,曹操的诗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在曹操的诗作中,游仙诗也占有一定比例,内容大多是感叹人生无常,企望长生,艺术成就不高。
除诗歌外,曹操的散文也较有特色,如令、书、表等。他的文章,不受任何陈规的约束,说话大胆,辞锋犀利,一改汉儒文章动辄援引经义、迂阔不着边际的习气。如《让县自明本志令》,自述生平之志,略无掩饰做作之笔。作者自谓“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虽是实话,但毕竟非一般人所敢言。解释自己不能放弃兵权,既不虚伪掩饰,也不绕圈子谈大道理,而是公然宣称“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又如《祭故太尉桥玄文》,居然记叙了桥玄生前与曹操开玩笑的话,看上去似乎有损祭文应有的庄重肃穆,但另一方面也很好地表达了对逝者的真切情感,独具风格。
鲁迅先生总结汉末魏初文章的特点是“清峻”与“通脱”。这两点在曹操的散文中得到了典型的反映。“清峻”是指文章简约严明。这与曹操作为一个厉行法治的政治家,长期戎马生涯养成的果断干练的作风密切相关。他的《与荀彧书追伤郭嘉》一文,寥寥90余字,叙述了作者与郭嘉共事的经过,赞扬了郭嘉的为人与才华,表达了自己对亡者的深切追念。所谓“通脱”,是指文章的思想与形式不受传统束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虚伪做作。如《求贤令》:“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曹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乱世枭雄,审美情趣也异于一般文人。他的诗作绝少华美辞藻,结构也不算精细,多从大处落笔,语言古朴自然,气势宏伟,内涵凝重,抒发感情往往悲凉慷慨,跌宕起伏,显示出鲜明的个性色彩。从曹操开始,乐府歌辞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他的其他文学作品,在促进各类文章摆脱陈词滥调,向贴近实际生活和真实情感方向发展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1]。
曹丕(187—226年),字子桓,曹操次子。公元220年,代汉自立,为魏文帝,在位7年。曹丕博学多识,勤于著述,对文学创作也很重视。现存诗作40余首,大多为乐府歌辞,也有部分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