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在京请愿(第3页)
载沣答应后回到三所,即召见军机大臣,将隆裕太后之意告诉他们。[67]
13日,代表十七人前往那桐府第求见。门房告以今早出门,有话请述大概,待其回府代为转达。
代表说:“相国乃国之重臣,去冬今夏,某等因国事两谒相国,皆极表赞成之意。而两次上谕发表,均不允所请,不闻相国有诤语,而署名于军机大臣之列。代表等窃疑相国非真赞成国会,而转导吾民以欺也。兹之求见,将以求相国赞成或反对之决心,如真赞成,则此次交议,务恳力争,争而不听,则勿署名,或以去就争,吾民方尸祝之不暇。若别有救亡之策而不主张国会,亦恳开诚布公宣示吾民,免廑杞人之忧,此代表等所以求见相国之意也。”遂嘱门房打电话询问那桐现在何处。
门房向外务部打电话,答以不在。
代表多数主张在府守候。陈登山说:“今日之来,并未与中堂预约,应定期再求中堂赏见。届时中堂如再不见,则当忍耐饥寒,在府静候,必蒙赏见而后已。”众人遂决定14日上午到府求见。并嘱门房转达那桐,届时如再不见,决不空回。[68]
接着代表往谒载涛,因其公出,也未见到。
代表们对奕劻两次不见非常不满,《国民公报》的总理徐佛苏和编辑们非常恼火,赶写出一篇社论,题为《诘问庆王》,发表在14日的报纸头版上。该文略谓:
“前二次请愿,王固延见之,且极表明赞成之意。及诏旨明发,乃大不然。天下固有以知王之无意国会,以其阳与而阴夺者欺骗天下人也。”此次代表谒见,“不意王拒而不纳,求一望见阳示赞成之颜色而不可得。虽然,天下唯患伪立宪耳,若真专制则固我人所欢迎者。何则?其激之者愈甚,斯其应之者愈力。比年以来,我国惟困于此种无刺无非、不痛不痒之伪立宪,廉耻堕地,生计日隳,愈迁延而愈无可恢复。今王果反对国会者,不妨表明意旨之所在,将各代表逐之辱之诛之戮之,则我国民受王之赐者,实远过于今日无刺无非、不痛不痒之政体也”。“今天下万事皆绝望,枵然待毙,其有一二人心未尽死者,恃国会问题耳。一旦并此而死之,则王虽欲安立于庙堂之上,岂可得乎!”
当天上午,十余位代表谒见了那桐,讲的甚多,有的说现今时局已危,若不速开国会,则外交无后援,必定事事失败。有的说如政府别有救亡之策,不妨表示政见,即不开国会亦可。
那桐回答的也很多,谈到国势危险,财政窘绌,生计艰难各事,竟至各相对哭泣。
谈到东三省情形,文耆与李芳痛哭失声,众代表均哭,那桐也跟着流泪。
陈登山说:“今日惟请中堂决心,赞成反对,一言而判,不必稍涉游移。”
那桐说:“时局如此,谁不知国会之必要者。且吾宗祖坟墓尽在东省,尤为关怀,故某对于国会无不赞成”。但“我国政体,军机虽副署,实无完全责任”。“中国政事,一人不能擅专,此中困难情形,不能为外人道也。”最后,他答应此次极力维持。[69]
代表退出,又去谒见徐世昌。徐世昌殷勤招待,所言速开国会之是非利害,更为恳切,并问到天津新政,以示关怀桑梓之意,但言语之间,不敢十分主张。
奕劻看完《国民公报》,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到底老奸巨猾,知道舆论可畏,传话接见代表,但人数切勿过多。
15日上午,孙洪伊、陈登山和李芳如约到达庆王府。
奕劻立即接见。
李芳首先进入正题,痛言东三省危急情状。
奕劻说:“东三省为国朝发祥之地,祖宗陵墓所在,今已岌岌可危,余岂不痛心!何况东三省有变,即京师亦不能保。”词气之间,意甚怆然。
旋又说:“诸君自去岁到京,一年于兹,奔走国事,备极艰辛,诸君之血忱,朝廷早已洞鉴。余与朝廷休戚同体,国家果有不幸,余之受祸较诸君尤为切。至于立宪国之作用,余亦几经考求,一面有国会,一面应有责任内阁,国会与内阁极端冲突时,总理大臣不过辞职而已。余年已七十,岂复恋恋于此?况关国家兴亡大计,余更何忍阻难。”
孙洪伊接道:“庚子之乱,使无我王支持其间,安得今日尚可与我王从容讨论国会。即今日朝局言之,殷忧方大,幸安无事者,亦赖有我王坐镇之功也。我王不云乎今年年已七十矣,何不及身为国家定百年长久之大计?”
奕劻说:“余与诸君利害同体,诸君勿自以为国民代表,余亦勿自以为军机大臣,余与诸君譬如一家人,可破除忌讳,讨论速开国会如何始能办到。中国地大民众,调查甚难,选举不易,果赶办得及,国会即可提前办理。”
陈登山说:“若云详密调查,无论今日不能办到,即再俟六年,恐不能完全无缺。然选举之调查固不必过于详密,去年咨议局举行选举亦无大误,其明验也。代表等窃计,与国会直接关系者,不过议院法、选举法二者而已。议院法各国皆有成例,仿而行之,本易集事。至选举法之编订虽较繁难,然有咨议局之先例在,变而通之,不过一二月间事耳。再假以半年期限举行选举,明年九月间即可召集开会。”
孙洪伊又说:“王爷言及选举,实属如天之幸。如九年筹备清单所列各项,皆与国会无直接关系,且卤莽灭裂,不成片段,大失轻重缓急之宜。去年代表等言之,未蒙省察。迩来各大臣中如李经羲、王乃征等亦据其所经验,言筹备清单之不可恃。当时草具清单,原出于宪政编查馆数人之手,此辈本无远大之学识,又无确实之经验,加以富贵利达之见营扰于中,不惜枉其所学,欺罔朝廷,以保全其个人之地位。抑知国会一日不开,责任内阁不立,即国家一日无主脑;无主脑,则四肢百体皆运调不灵,政府虽有绝大之政策,亦不能贯彻其始终。大政之方针既误,岂独不足以致治,且适足以招亡,观于近年以来之现象,已可概见。”
奕劻道:“国家至此地步,余复何言。余深愿我国人上下同心,合力以求治理。庶政公诸舆论,为先皇大诏所许,今舆论既以速开国会为救国之第一要著,我必无反对,诸君其勿疑。”
陈登山又说:“监国谦抑为怀,一切大政必咨询元老,得我王一言,国会必无不准之理。”
奕劻说:“余所能言者,余必尽力言之,诸君视余岂忍心负国家者?”
孙洪伊、李芳、陈登山告辞,奕劻送到阶下。[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