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从道德人格看君子小人之辨(第2页)
2。君子、小人之道德人格比较
人之道德,究竟根源于天性,抑或根源于后天之学,尽管在传统的中国思想界异见纷出,但就学术而言,理应有“君子之学”与“小人之学”之分。那么,如何从各自的学术根源出发,进而通过道德人格对君子、小人加以辨别?假若广泛涉猎明代士大夫的相关论述,不难找到诸多系统的论说。正如王夫之所论,在君子、小人之间,其实只有一线之隔。他说:“其君子,气而已矣。其小人,毒而已矣。气之与毒,相去几何?君子小人之相去,亦寻丈之间而已矣。天下后世之欲为君子者,尚于此焉戒之哉!”[34]其意是说,若君子采用小人一样的权术,实与小人无异。尽管如此,就道德层面而言,作为人格外露形式的姿态,君子与小人已经截然不同。明人吕坤就认为,作为道德修养达到一定程度的君子,完全可以免除世俗的“十态”:无武人之态,即不粗豪;无妇人之态,即不柔懦;无儿女之态,即不娇雉;无市井之态;即不贪鄙;无俗子之态,即不庸陋;无**子之态,即不儇佻;无伶优之态,即不滑稽;无闾阎之态,即不村野;无堂下之态,即不局迫;无婢子之态,即不卑谄;无侦谍之态,即不诡暗;无商贾之态,即不衒售。[35]换言之,君子所持循者,只有两条路,不是“先圣之成规”,就是“时王之定制”。此外,均可归于邪、俗,“君子不由”。[36]与此相反,正如钱谦益所言,小人之术多端:“人主好明察,则以私智要之;惩宠赂,则以小廉饵之;恶党同,则以任怨憾之;喜夸大,则以精心逢之。”[37]
至于伍袁萃的阐述,更是将君子、小人截然两分:“积德累行,固君子也,即一念合理,亦得为君子。遂非长恶,固小人也,即一念悖理,不免为小人。”[38]伍袁萃之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说明,君子之路常宽,而小人之路则甚窄。如果作一个适当的比喻,那么君子犹如“药石”,必“劲而苦”;而小人则如“美疢”,必“软而甘”。[39]
那么如何区分君子与小人?陈子龙提出了下面五条标准:其一,“超然侪俗,名高行显者,必君子也。无所建明,踪迹深秘者,必小人也。”其二,“忾慨论列,依于清议者,必君子也。缄默自保,瞻望上旨者,必小人也。”其三,“笃于朋友,见难不避者,必君子也。骛于权势,负心自免者,必小人也。”其四,“性刚忤物,难进易退者,必君子也。大能含耻,动称孤立者,必小人也。”其五,“问之荐绅,人无异辞者,必君子也。访之左右,辄见高誉者,必小人也。”[40]在陈氏之论的基础上,再结合明代士大夫诸多论说,若细加比较,君子、小人之道德人格有如下不同:
其一,君子之“拙”与小人之“巧”。拙与巧相对。当天下之人日趋于巧,那么就绝少有人为拙,万一有一人似拙,其中实寓至巧。所谓“拙”者,其为人大多质实,别无其他心肠,矢口出言,无所避忌。凡是所说所为,无不都是诚心直道,未尝委屈迁就。明人丘濬所记萧旺,别号“学拙先生”,就是行为取拙的代表人物。萧旺,广东惠州人,不过是一位社学之师。究其“拙行”,有事师、恤邻二事。此类行为,无不都是那些号称能巧者所不屑为,但这位学拙先生却为之泰然。[41]可见所谓的拙,并非在智力上真拙,而是拙于取利,而巧于取善,这正好与那些巧于取利、拙于取善者相对。
毫无疑问,人之一身之中,拙与巧并存。人有所拙者,必有所巧;有所巧者,必有所拙。拙于今,必巧于古;拙于诈,必巧于智;拙于人,必巧于天。苏秦、张仪巧于言,而拙于道;孟子拙于遇合,而巧于为圣人之徒;晁错号称智囊,而拙于谋身;万石拙于言语,而为汉名臣。在拙与巧之间,必然有一个取舍。宋濂自称拙于言,并无巧舌如簧之能。他这样描述自己之言拙:
人问以机会,谢不能知;人示以秘,瞠目顾视,莫达其旨;人之所嘉,余纵欲语,舌大如杵,不可以举,闻人之言,汗流颡泚;人之所讳,余不能止,开口一发,正触禁忌,人皆骇笑,余不知耻。余言之拙,海内无二。[42]
尽管如此言拙,但宋濂并不以此为讳,并坦承自己言拙,在求得圣学方面却并不拙,而是巧。可见宋濂以自己之拙为乐,显然是为了“全吾之天,而不暇恤乎人也”。[43]这是一种顺乎自己自然性情之乐。
罗伦曾就拙、巧关系作了相当精辟的阐述。按照罗伦的观点,追溯圣贤之道的本原,理应是大公而至正,无“巧”“拙”之分。然自王化陵夷、民俗滋伪之后,于是在行为特征上,君子、小人已是形同水火:君子之循理安分者为拙,小人之机变幸得者为巧。儒家所倡导的“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君子可以安然加以践履,并将此视为“正道”,却被小人耻笑,以为是“拙”的表现。君子、小人之拙、巧两分,尚有许多,诸如:“君子视圭笏为柴栅,而巧于干进者以为拙;视名誉为缰锁,而巧于取名者以为拙;视金玉为砂砾,而巧于冒利者以为拙;当舍生取义,则视死如归,而巧于偷生者以为拙。”那么,君子是否真的是“拙”?罗伦显然持一种否定的回答。他说:“吾闻之拙于人者,巧于天;拙于知者,巧于道;拙于今者,巧于古。曾参之鲁,颜氏之愚,孟子之不遇,似若拙矣,而巧于为圣人之徒;仪秦之辩,鞅、斯之知,似若巧矣,而拙于谋其身。”从《易传》“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之论中,罗伦得出如下结论:“拙者作德者也,巧者作伪者也。作德者,始虽若拙,而终则有福而无祸,有安而无危;作伪者,始虽若巧,而人祸天刑,未有能善其终者也。其拙孰甚焉?”[44]由此观之,拙者未必不为巧,巧者却未必不为拙。从拙、巧的互相转换,得以疏理两者之辩证关系,这是罗伦见解的高明之处。拙者心不累,巧者终日营营,其心太累。这是明代士人比较普遍的看法。即使是文学创作经验,明人也多主张以“拙”为美。如明末人曹学佺云:“盛唐诸公,妙处全在用拙,拙则浑雄大雅,而无乘捷斗巧之病。予观应急之诗,一时不能即就,辄以巧思胜之。若用拙,非从容暇豫不能。”[45]可见,君子持拙之论,已是深入明代士人之心。
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他写有一首《偶书所见》诗,体现了对“拙”这种自然无争状态的憧憬。其中云:“崖倾百丈泉,直下注东川。翳流起大舂,覆茅于其颠。一为利所驱,取便世争光。汉阴喻桔槔,所见无不然。嗟哉抱瓮心,古道何由全?”[46]诗中所云“汉阴喻桔槔”,其出典在《庄子·天下》,其中云:“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又见《庄子·天运》:“且子独不见夫桔槔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至于“抱瓮”,亦出自《庄子·天下》:“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多而见功寡。”后多以抱瓮比喻淳朴的生活。如《初学记》卷7所载晋孙楚《井赋》云:“抱瓮而汲,不设机引,绝彼**饰,安此璞慎。”唐李白《李太白诗》卷9《赠张公洲革处士》云:“抱瓮灌秋蔬,心闲游天云。”正如明代另一位学者湛若水所言,白沙此诗,乃是从见到水碓这种灌溉工具中,“而叹世人之驱逐于势利而取便争光,与汉阴所喻桔槔之机事、机心亦如此。因叹羡古人抱瓮之心,今时无复全其道也。欲人去机变之巧,存本心之直,其意深矣。”[47]
吴廷翰亦深取“拙”之乐。吴廷翰家有一园,有感于汉阴丈人之言,而取名“瓮园”,集中反映了吴氏黜巧取拙的思想,并从中获取一种“拙”之乐。关于此,他有下面的阐释:
夫天下灌园者,方喜为桔皋,而独有取于瓮,其用可谓拙矣。然吾闻桔皋有余巧而有余劳,瓮有余拙而有余逸,有余巧者有余忧,有余逸者有余乐。夫拙巧之间,而劳逸忧乐相去甚远,故吾园宁拙毋巧,甘抱瓮终身,而不能一日为桔皋也。[48]
这种乐趣,显然建立在一种因拙而逸之上,亦即所谓的“拙逸”。何为拙逸?吴廷翰的诗歌作如下解释:“烈烈寒风至,万木陨其姿。独有孤根竹,坚心阅四时。物理苟如此,人情安所之?愚者费巧智,荣华日夜滋。不知难久持,辛苦为伤悲。尝见拙逸叟,高眠寿无期。”[49]
君子之“拙”,若是具体落实到事君上,则明显外化为一种“忠义”。何为“忠”?何为“义”?明代学者王廷相解释如下:“于心不欺皆曰忠,于道能明皆曰义。”所以,君子臣事君上,“婉言讽谏,非以避祸也,欲其顺而信之也;直言正谏,非以要名也,欲其警而听之也”。[50]与此相对,小人则是奸巧的典型。王廷相论道:“小人奸巧能移人,观其貌也恭,究其心也贼,听其言也正,察其行也盩;乘其时,谄谀便佞,无所不至,故反覆难保。”[51]
其二,君子之“公直”“愚坦”与小人之“私曲”“凶险”。“公直”“愚坦”与“私曲”“凶险”,显然与上面所提到的“拙”与“巧”具有一种对应关系。进言之,君子追求的是一种“公直”“愚直”的人格,却无险而坦然;小人刻意追求“私曲”,则反而会陷入一种凶险的境地。
这可以从明初人的人格追求中得到印证。当时有人号“愚直生”,显然所追求的是“愚直”的人格。关于“直”与“曲”之关系,宋讷有如下申论:
夫人之生也,直直也,人之所以生之理也。不直,则去其所以为人矣。故顺理为直,直其此心天理之公,而无私曲者也。曲步以便往,曲视以回目,非直也。曲力以随人,曲心以受辱,非直也。[52]
从宋讷的申论中不难发现,所谓“直”,就是“顺理”,其心则是“天理之公”,此即“公直”。与此相反,则是“私曲”,尽管“曲力”“曲心”以随人,却终究会落到“受辱”的境地。鉴于此,罗伦将“愚”分为“愚坦”与“愚险”两个层次。按照罗伦的看法,所谓“愚”,就是“不通”之意;所谓“坦”,则是“无险”之意。只有“愚”而“直”,方能达到“坦”的境界,而且“得于天者,不移于人”。这就是君子之道,亦即《易》所言之“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反之,若是“愚”而“诈”,则会陷入凶险之境,而且“天移于人”。此即小人之道,亦即《易》所言之“来之坎坎,入于坎窞”。[53]
公直、私曲之辨,落实到具体的操守以及行动上,则有“必不为”与“必为”之别。如王夫之认为,君子之道,有“必不为”,无“必为”;小人之道,有“必为”,无“必不为”。君子之“必不为”,就是“断之自我,求诸己者也”。小人之“必为”,则是“强物从我,求诸人者也”。以此为思路,无论是从居心之邪正,制行之得失,还是及物之利害,区分君子、小人的根本“枢机”,还是在于“求己”与“求人”之别,两者甚至“相背以驰”。[54]
其三,君子之“和”与小人之“同”。在如何区分君子与小人方面,儒家有自己的准则。如孔子就说:“和而不流。”又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从这种意义上来看,在君臣关系方面,从臣子的一方来看,百僚之和,也是君子所认可的准则。但也有持反对意见者,如任延就说:“忠臣不和,和臣不忠。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从本意来说,这一层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这就是说,假如对皇帝一味顺从,讲究一团和气,君臣上下之间只有“雷同”,别无异见,那么,必然不会产生忠臣、诤臣,而是只会出小人与谄谀之臣。
假若深入究之,任延的意见不免将孔子的和、同论作了片面的理解。正如明人田艺蘅所言,在孔子那里,“和”与“同”有些微的区别。应该说,党争之起,其关键在于一个“争”字,即各派朝臣为自己的利益而竞争,显然已不是“和”,因为党同伐异是党争的最大特点。党争的双方,君子和而不流,从本意上说不会流入派别,更不会趋于“雷同”,因利益而结成派别。所以,明人田艺蘅就说,即使讲“和”,同样会产生“忠臣”,而“雷同”本来就不是“和”。[55]
其实,从“礼”的本意来说,其用也是“贵乎和意”。明人牛应允言,“和”就好像五味相和,是非可否,相须相济。只要以“公心”行事,略无“尔我间隔之私”,便是无所乖戾,便是“和”。而“同”则不一样,是以势利相狥,意见相附,是指“雷同结党”。只要是“和”,自然会有所不“同”,这是因为无私的缘故;而只要是“同”,就自然不“和”,这是因为狥私的缘故。[56]
人生在世,若照着儒家的道德标准来说,当然是取一种中庸之道。本着这样一种原则,即使像俭、刚一类的君子品格,一旦过分,也会流于不近人情。细析之,若是太俭,就会变成伪君子;若是太刚,不是学君子而未至,就是一种好名之人。按照传统的观念,俭无疑是一种美德,但一旦过分,也会产生流弊。所以俭于己谓之俭,俭于人谓之啬。人若流于啬,其俭德就不足论了。凡是过分俭朴之人,不是性安淡泊,就是想借此邀名。尽管在俭朴之中,又可以分出诸多的等次,但确实存在着矫揉造作之流,人一旦矫揉造作,那么充其量不过是可以行险侥幸而已,而究其根本则是具有患得患失之心。鉴于此,所谓“君子”,自然应该是一种处于“中常”的人格。换言之,人皆爱奇,而君子不爱奇;人皆爱高,而君子不爱高。君子之情,未尝不与众人相同,而爱恶与众人甚异。这是为何?对此,明人钱薇作了如下解释:“盖物反常为怪也,过中为偏。自古自今,惟一常也。自南自北,惟一中也。是常之外而复求奇焉,斯怪矣;是中之外而复求高焉,斯偏矣。故众人之所谓奇且高者,君子之所谓怪且偏也。”[57]
君子讲“和”,却并不追求调和,否则就会陷入折中主义的泥沼。正当君子、小人之争形同水火之时,不免有人出来,倡导一种“调和”“虚公”之论。但这显然也并不被那些自认为君子之人的认可。在他们看来,“天下安有君子小人并进为调和,而半阴半阳,不消不长,可以为虚公哉?使人皆明白行事,忠直共肝胆,君子何乐乎分行别类,如水火之必不相投耶?”[58]
其四,通过“观色”“听言”,同样可以将君子、小人加以辨别。钱谦益的阐释已经显示,君子之“色”,或“齐庄温栗,任商彝周鼎”,或“光明洁白,如春阳夏日”;而小人之色,或“便娟侧媚,如时花美女”,或“荒忽滑耀,如旋风闪电”。就“言”而论,君子之“言”,或“洋洋秩秩,有伦而有脊”,或“虚心白意,以肺肝为献替”;而小人之“言”,或“缉缉幡幡,无坛而无宇”,或“反言易辞,以唇吻为膏拭”。[59]
王廷相亦有相同的见解。他认为,君子的特点主要还是“能达人之情而归诸道”,不能单纯从“行迹”或“亲悦”之色加以判别,只要做到“澹而有常,敬而有礼”,即可尽到一个君子的本分。[60]尽管如此,但他又从言辞、色貌两个方面对君子、小人加以区分,认为君子“直言辞,正色貌,平心气,明事情”。[61]而小人则不同,平居之时,“意气安和,言辞柔顺,使人不觉而亲之”;等到利害关头,则“畔道亡义,虽亲不知也”。[62]
(三)“君子”与“众人”及“小人”与“奸人”之别
按照明代士大夫的看法,不但君子与小人有别,而且君子与众人亦有不同。明代学者方孝孺从人生追求的角度对君子与众人加以区分。他认为,君子所追求的是“道”,而众人所求者,则是富贵。[63]方孝孺说这番话,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事实依据。他根据自己的亲身所历,说明富贵对于读书人来说,不过是转眼云烟,只有道才是永久可以存在。为了说明这一道理,他举出张士诚与林逋两人作为例子。他记道:有一年自己坐船从南京回家,船停泊在苏州城下。船家指着城中的大宅第对他说:“这是张士诚原先的宫殿。”于是,方孝孺就问船家:“张士诚的家还在吗?”船家说:“已是**然无存。”又问张氏的名字,也是无人知晓。后来方孝孺又到了杭州,西湖上的船家与他谈起林逋这位处士的事情,说:“这是林处士的故居。这是林处士的坟墓。这是林处士曾经游览过的地方。”对于两者的典型差别,方孝孺发出了无限的感慨。当张士诚势力颇盛之时,据数州之富,擅王侯之贵,又可以驱使百万之众满足自己的私欲,其车服宫室、妾媵珍宝、驺从师徒,简直可以比拟王侯,而张士诚自己也是气焰嚣张,觉得已是一时之雄。然不过十年时间,宫室无存,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为一般百姓所晓。与此相反,林逋在宋朝时,破庐弊褐,羸童野鹤,出入于烟霞水石之间,其穷困已是无人可比。但是过了二三百年,其姓名还是灼然在人耳目。方孝孺由此得出结论:区区之富贵,不足为人所道。而读书人之一时贫贱,亦并无令人遗憾之处。[64]
就小人而言,若细加分析,则与奸人亦有所不同。那么,“奸人”与“小人”之间有何差异?敖英作了如下区别:“敢于为恶而无忌惮者”,属于“小人”;“有为善之名终无为善之实,有为恶之心初无为恶之迹者”,则属“奸人”。毫无疑问,相较于小人而言,奸人更进了一层。换言之,这些奸人,“从君子则君子爱之,从小人则小人爱之”。奸人又分两类:一类是“奸之柔者”,他们“奴颜婢膝,昏夜乞哀”,其志趣在于“希宠”;另一类则是“奸之戾者”,他们“口蜜腹剑,深情厚貌”,其志趣则在于“毒人”。[65]支大纶亦有相同的见解。他认为,凡是奸人,无不都是“以恶行善”,所以“柔而内狠,口蜜腹剑,婢膝奴颜”。至于小人,则“无忌惮,敢于为恶”。[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