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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黄庭坚文学思想研究(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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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黄庭坚文学思想研究

英美汉学界对黄庭坚的研究虽然为数不多,质量却堪称上乘,研究面也相当开阔。1976年,华盛顿大学的丁善雄(Seng-yongTiang)完成其博士论文《黄庭坚及其对传统的利用》(HuangT’iheUseofTradition);1982年,印第安纳大学的迈克·沃克曼(Mien)完成博士论文《黄庭坚:其著作和其他宋代著作中记录的黄氏先辈与家庭背景》(HuangT’ing-:HisAryandFamilyBaentedinhisWritingandWorks),可惜这两部论文都没有正式出版。刘大卫的(DavidPalumboLiu)《征用的诗学:黄庭坚的文学理论与实践》(ThePoeticsofAppropriatioheoryandPractigTingjian)[33]是目前所见的20世纪唯一一部已出版的关于黄庭坚文学思想的专著,李又安的《方法和直觉:黄庭坚的诗论》(MethodandIntuitioheoriesofHuangT’ing-)[34]被收录到《中国文学方法:从孔子到梁启超》(eseApproachestoLiterature:FromfuciustoLiangCh’i-ch’ao),及前文提到的艾朗诺的《题画诗:苏轼与黄庭坚》也和文学思想的探讨有很大关联。此外还有一些研究,比如对黄庭坚书法和生平的研究等,由于和本课题关系不大,就不再列举了。

关于黄庭坚的文学思想,“神”“夺胎”和“换骨”这三个概念是刘大卫研究的核心概念,后两者也是李又安的论述重点。

刘大卫把宋代的诗歌放在唐代的背景之中,认为贬宋诗者无视其诗歌精神。他认为,北宋诗歌的两大决定因素是与唐的特殊关系和对“道”的重新评估。[35]宋诗不仅要表达情感,还要表达智识,因此宋诗与唐诗差异颇多。哲学观念对宋代诗人来说有时更能决定一首诗的结构,北宋对哲思的崇好并非卖弄学问,而是诗歌创作中的文化自觉。由于唐诗是几乎无法逾越的高峰,因此向古人学习“言志”至关重要。只有把古人的范文吸收到自己的文学创作中来,诗人才能有良好的写作自觉。

但应该如何看待诗歌创作的自发性问题,如何理解个人创作与传统之关系呢?刘大卫拈出“神”字作为解决此问题的关键。刘大卫使用“通过吸收而达到自发”(spohroughassimilation)来理解黄庭坚的“入神”中的“神”字,认为它具有强烈的直觉含义,是在理性与精神之外的一种理解模式。“神”是客体的本质,通过“入神”,诗人可以打破内部和外部的障碍。“入神”指向了技巧之外的东西。[36]“入神”不仅把自己与深思的对象结合起来,同时也能与前人文章技巧结合起来。“神”既包括客体的内在原则和他人用“文”对这些原则进行的个性化表达,又包括古人之志。黄庭坚认为,诗人应尽力在创作中使传统再次活起来。诗人也应该通过重视“自我的艺术”构建自己的身份。黄诗的创作既能熟练运用前人诗句,又没有失去创造的“自发性”。陆机、杨炯曾主张“道前人之未道”,王昌龄曾强调对前人诗歌的使用,而黄庭坚则要求化古为今,化腐朽为神奇。黄庭坚认为“理”对文学创造尤其重要,得“理”则文自有不同。刘大卫比较了苏轼与黄庭坚的诗作,以为苏诗更具自我反思的性质,而黄诗则更体现出一种深思的维度。[37]

“夺胎”与“换骨”是黄庭坚所使用的两个重要术语。一般认为,换骨是指用其意而改其形,夺胎则相反,是袭其形而变其意。山谷云:“诗意无穷而人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境,虽渊明少陵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窥入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许多学者把这两个术语当成一个概念,但刘大卫认为这两个术语指的是两种不同的方法。换骨取其义而换其形,但是,“‘夺胎’是对文本的传统僵化解读的原始意义的激进袭用,目的是既能再现原来的‘意’,又能产生新的意义”[38]。在列举了一些诗说明“换骨”“夺胎”之法后,刘大卫总结说:“黄庭坚试图在使用前人诗句的时候突出自己的特色,与前辈诗人们区分开来。他不可能创造语言,只能对语言进行改造,使旧语指新物。对黄庭坚来说,诗歌创作与对原来资源的修订密不可分,但他所谓的修订远远超出了对写诗本身进行评论这样的表面变化。”[39]

李又安《方法和直觉:黄庭坚的诗论》一文写于《征用的诗学》之前,亦讨论相似的问题。由于黄庭坚被尊为江西诗派的鼻祖,因此人们认为他别有“诗法”。人们一般对黄诗的认识是“形式”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通过严格的训练才能达到形式的完美,而对前人的模仿是达到这一目的的必经之路。这种看法没有注意到黄庭坚对自然、自发性的要求,也没有注意到江西诗派其他诗人在“诗法”中注入的直觉因素。黄庭坚极其关注诗篇结构、语言风格、诗的总体格调,他认为诗人必须经历严格训练,写作准备阶段的精神状态和写作时的动机对诗人来说都极其重要。只有形式完美,诗中的意义才能被传达给读者。严格的训练会取得突破,达到看起来与训练完全相反的效果,即所谓的“自然境界”。

当然,训练并不是对前人诗句进行简单模仿。“夺胎”“换骨”这两个术语被当成相反的两个过程。李又安认为,“夺胎”指的就是使用前辈诗人的诗篇形式甚至词语,表达在原诗之外的或不同于原诗的思想观念。他亦引用古代诗论家的一些说法讨论“换骨”。他引用葛方立、刘禹锡、马永卿等人对“换骨”的论述,指出杨万里实际上把“夺胎换骨”看成一个概念,因此它成为讨论模仿过程的一个固定方法。“但不管我们是把这两个概念看成一个整体,还是分开来看,有一点似乎都是很明显的,即不能把它们看成对前辈作品简单的模仿或机械的照搬。”[40]李又安认为:“黄庭坚的诗法是一种混合物,是把实用的、讲究方法性的、过程费力的诗歌创作与直觉的、几乎是精神的方法混合起来。”[41]

[1]PeterK。Bol,ThisCultureofOurs:IransitionsinT’angandSungfordUyPress,1994。

[2]包弼德书中明确用了“文学作为思想”这一标题,以说明文学在思想史中的重要性。他认为,那些士大夫通过文学写作提出他们的观念,因“文”而名,尽管有时难以被看作标准的思想家,但在文学史和思想史之间实际上存在一定的张力。而“古文运动”远远超出了“文学”的范畴,成为一场思想运动,由此可以将文学转变视作一种公共价值观念的转变。参见[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24~31页。

[3][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210页。

[4][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156页。

[5][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174页。

[6][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230页。

[7][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217~218页。

[8]参见[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319页。

[9][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347页。

[10][美]包弼德:《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351页。

[11]参见RoheLiteraryWorksofOu-yangHsiu,HarvardUy,1984。

[12]RoheLiteraryWorksofOu-yangHsiu,p。1。

[13]Yu-Shih,“TheLiteraryTheoryandPracticeofOu-yangHsiu”,AdeleAusti(ed。),eseApproachestoLiterature,PrioyPress,1978。

[14]也可参考前一部分关于包弼德《斯文》的研究。虽然艾朗诺并未描绘出当时的文化机制与思想运动图景,切入点也与包弼德有所不同,但他们都注意到了“科举”制度在古文运动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15]参见RoheLiteraryWorksofOu-yangHsiu,pp。21-24。

[16]参见RoheLiteraryWorksofOu-yangHsiu,pp。7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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