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1页)
白昭的语气沉了下去,充满了悔恨,“我遇见了柳舒云的父亲,当时的户部侍郎。他赏识我的才学,更……看中了我这个人。他暗示我,只要我愿意娶他的女儿,盐务司那个即将空出来的肥缺,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盐务司啊……那是多少官员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一步登天……诱惑太大了。”
白昭痛苦地闭上眼,“我挣扎过,犹豫过。我回去找你母亲,想告诉她……可我还没开口,她就先哭了。她说,她早就听说了柳家小姐的事,她说……她愿意成全我。”
白昭猛地睁开眼,老泪纵横:“她说她不在乎名分,愿意为妾!只要……只要还能陪在我身边……暮云,你说……你说为父是不是很贪心?很虚荣?”
许皓月回以沉默。
白昭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后来,我娶了柳舒云,靠着柳家的扶持,我果然平步青云,坐上了盐务大臣的位置。柳氏刚嫁过来时,也算安分。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总觉得亏欠你母亲太多,所以愈发宠爱她。”白昭的声音充满了自责,“柳氏出身高贵,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个?她的怨恨,就这样一日日积累下来……”
“直到……直到你母亲怀了你。”白昭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母亲临近生产的那段日子,我公务繁忙,经常外出督察盐场。柳氏……她居然趁着那个时候……我……我回来时,只看到你母亲冰冷的身体,和你这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接生的稳婆眼神闪烁,语焉不详,只说姨娘是胎位不正,难产血崩……”
“我怀疑过!我怎么可能不怀疑?!”白昭激动起来,拳头重重砸在椅子扶手上,“可我找不到证据!一点证据都没有!而且……而且那时我的地位还不稳固,处处需要倚仗柳家的势力……我……我怯懦了……我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甚至……甚至不敢过于疼爱你……我怕你会因为为父的偏爱落得和你母亲一个下场……”
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深刻的痛苦:“暮云……为父对不起你母亲……更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如今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我的报应啊!”
他抬起头,用充满希冀又绝望的眼神看着“白暮云”:“云儿……你……你能原谅为父吗?”
许皓月静静地听着这段尘封的往事,心中只觉得可悲至极,为白昭的懦弱和虚荣可悲,为裴知瑾的痴情和牺牲可悲,也为白暮云悲惨的童年可悲。这根本就是一个因贪婪、懦弱和嫉妒而酿成的悲剧。
原谅?这个词太沉重了。他没有资格替白暮云做出决定。那个自幼失去生母、在毒药和冷眼中挣扎求生的少年,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他所承受的痛苦,岂是几句忏悔就能轻易抹平的?
许皓月沉默了片刻,避开了白昭那渴望救赎的目光,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父亲,往事已矣,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当年我母亲被害的证据或许再也找不到了。但我这里留下了柳氏给我下毒的证据。”
“什……什么!?”白昭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皓月从怀中取出的一包东西。“这……这是?”
“这是柳氏给孩儿送来的补药药渣,其中几味药材相加会产生一种毒,正是那毒长年累月的侵蚀着我的身体,近日停了补药,身体有所好转,这才发觉补药有问题。”许皓月娓娓道出实情。
白昭听后拍案而起,作势就要找柳舒云算总账,结果一个怒火攻心咳出口血痰来,被许皓月连忙扶住,递上布巾劝解道:“父亲勿要为此事心急伤身,孩儿中毒之事已然发生,没有回旋余地,庆幸的是发现得不算太晚。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他冷静地分析道:“孙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必然上达天听。父亲与其等皇上降罪问询,不如主动上书,陈清事实,坦诚治家不严之过,并强调已将柳舒云禁足待罪。态度务必恳切悔痛,或许……或许看在父亲近日破获盐税贪腐案的功劳上,皇上能法外开恩,不至于过于牵连白府其他无辜之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她……皇上自会发落,父亲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儿子先告退了。”
说完,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不再看瘫坐在椅中、面如死灰的白昭,转身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知瑾呐知瑾……原来……关于你的事……我们的儿子早就知道了……”
书房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灯花,旋即又黯淡下去。只剩下白昭一人,沉浸在无边的悔恨与孤独之中。窗外夜色浓重,仿佛要将他连同这满室的愧疚一起吞噬。他的一生,汲汲营营,看似风光无限,最终却落得妻离子散,家宅不宁,儿女怨怼的下场。这苦果,终究只能由他一人默默吞咽。
作死的边缘(现代-白)
救护车的鸣笛声尖锐地划破别墅区的宁静,红蓝灯光旋转,映照在樊家奢华却此刻显得无比冰冷的大门上。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客厅,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樊心刚倒在一片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泊中,后脑磕碰的窗台沿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他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至极,生命体征几乎消失。初步检查显示,颅骨严重凹陷性骨折,伴随大量颅内出血和脑干损伤,情况万分危急。
“快!肾上腺素!建立静脉通道!准备气管插管!快!”随车医生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抢救措施迅速展开。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伤势,生还希望极其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