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日子便在这般诡异而平静的循环中一日日流过。傅御宸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份完全掌控的快意,以及偶尔从冰层下逼出的细微活气。而宋昭,则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用日复一日的沉默和顺从,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墙内是汹涌的绝望与恨意,墙外,是帝王自以为是的、温情脉脉的牢笼
春云怨
长春宫内,张贵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烦躁地捻着一串碧玺珠串。殿内熏香浓得发腻,却压不住她心头的邪火。她安插在崇政殿附近的小太监刚连滚爬爬地回来,将这几日窥见的零星片段——陛下如何赏赐宋昭非太监规制的华服、如何留他在殿内伴驾至深夜、甚至陛下亲手教习书法时的亲近姿态——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上来。
“哗啦——”一声脆响,那串价值不菲的碧玺手串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珠子四散迸溅,滚落一地。
“贱人!真是个下作胚子的贱人!”张贵妃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极致的妒恨而扭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个阉奴!竟敢……竟敢如此狐媚惑主!穿常服?伴驾夜读?陛下竟纵他到如此地步!他算个什么东西!”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心惊。陛下这般作为,哪里是对待一个奴才?分明是……分明是将其视作了私宠禁脔!这简直荒唐!有辱圣德!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陛下近日分明冷落了后宫,却原来是将所有心思都耗在了那个不男不女的贱婢身上!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张贵妃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陛下那里如今是说不通了,且明显偏袒那贱奴。但这后宫之中,总还有人能压得住皇帝,总还有礼法宫规!
她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唤来心腹宫女:“给本宫更衣,梳一个端庄些的发髻。备辇,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慈宁宫的“闲话”
慈宁宫内,太后正拿着金剪,慢条斯理地修剪一盆珍品兰草的枯叶。听闻张贵妃求见,她略抬了抬眼,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张贵妃今日特意打扮得素雅端庄,一进殿便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言语间满是关切:“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多日不见,太后娘娘凤体安康,臣妾就放心了。”
太后放下金剪,接过宫女递上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语气平淡:“起来吧。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张贵妃起身,在一旁的绣墩上小心坐下,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忧色:“臣妾近来心中总有些不安,思来想去,唯有来向太后娘娘讨个主意,才觉稳妥。”
“哦?何事能让你这般不安?”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张贵妃叹了口气,眉头微蹙,仿佛难以启齿:“臣妾……臣妾听闻,陛下近来似乎格外宠信崇政殿的一个小太监,名唤宋昭的。这本是陛下跟前的事,臣妾不该多嘴,只是……只是这恩宠,似乎有些逾矩了。”
太后拨弄茶盖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她一下:“逾矩?如何逾矩法?皇帝看重哪个内侍,多赏些东西,也是常有事。”
“若只是赏赐便也罢了,”张贵妃忙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神秘与担忧,“臣妾听闻,陛下竟特许那太监不必穿着宫制服饰,日常皆着士子常服相伴左右,同处一殿,形影不离,甚至……甚至夜深仍留于殿内‘伴读’……这、这于礼制不合还是小事,只怕时日久了,外间会有闲言碎语,损及陛下圣誉啊!”
太后闻言,眉头渐渐锁紧。她自然知道皇帝对那个叫宋昭的小太监有些不同,却没想到竟到了这般地步。不穿太监衣服,常伴左右,夜宿殿内……这确实超出了寻常主仆的界限。
张贵妃觑着太后的脸色,继续添火:“臣妾还听闻,因着陛下这般宠幸,那宋昭在御前也渐渐失了分寸,言语间偶有轻慢……陛下仁厚,纵容了些,但长此以往,只怕奴大欺主,坏了宫规体统还是小事,若带累了陛下清名,或是……或是因专宠此一人,而更疏远了后宫,以致皇嗣凋零,那才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臣妾人微言轻,不敢妄言,只是心中实在忧虑,才不得不来禀明太后娘娘。”
她句句不提嫉妒,字字关乎礼法、圣誉与皇嗣,精准地戳中了太后最在意的地方。
太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皇帝子嗣不丰,后宫雨露不均,本就是她的一块心病。如今竟听闻皇帝为一个太监如此破格,甚至可能因此更冷落妃嫔,这还了得?这已非简单的帝王私好,而是关乎后宫平衡、皇室体统乃至国本的大事了!
“竟有此事?”太后放下茶盏,声音里已带了冷意,“皇帝如今是越发放纵了!竟被一个奴才蛊惑至此!”
张贵妃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恭谨忧惧:“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太后娘娘明察。臣妾并非容不下一个奴才,实在是为陛下声望着想,为我大胤江山社稷担忧啊!还请太后娘娘规劝陛下一二,以正视听。”
太后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张贵妃:“哀家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此事哀家自有主张。”
“是,臣妾告退。”张贵妃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地行礼退下。转身离去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宋昭,看你这次还能得意多久!
慈宁宫内,太后独自坐了片刻,面色凝重。她缓缓捻动着佛珠,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皇帝这般行径,确实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那个叫宋昭的太监,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他身边这般蛊惑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