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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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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傅御宸前往校场阅兵,殿内难得清静。冯保端着一碗新炖的冰糖燕窝,悄步走了进来。他将白瓷碗轻轻放在宋昭手边的小几上,并未像其他宫人那般放下即走,而是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暖阁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操练号角声。

“宋昭”冯保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这燕窝是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用了上好的血燕,小火慢炖了两个时辰,最是滋阴补气。你多少用些,总这般亏着身子,如何是好?”

宋昭眼睫微动,却并未看向那碗精致的补品,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

冯保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孩子,咱家知道你这心里苦,憋屈,觉得没了指望。可这人哪,只要还喘着气,就得往前看。你这般日日作贱自己,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又有何用?”

宋昭依旧沉默,但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冯保目光扫过门外侍卫的身影,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这宫墙里头,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和骨气。最金贵的,是活着,是看清自己的位置,抓住能抓住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陛下对你……是不同的。这份‘不同’,是险境,也未尝不是一线生机。你如今这般死气沉沉,触怒龙颜,万一陛下哪日真失了耐心……你让那些盼着你好的、你心里还记挂着的人,又当如何?”

最后这句话,如同钝锤重重敲在宋昭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冯保,眼中死水般的沉寂终于被打破,漾起一丝剧烈的痛楚和恐慌。冯保的话提醒了他,他并非全然无牵无挂,远方的家人,甚至……或许尚在人间某处的岫玉,都可能因他的“不驯”而遭受牵连。

冯保见他听进去了,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傻孩子,要学会惜福,更要学会……借势。陛下如今正稀罕你,你何不顺势而为?让自己过得好些,也让自己……有点用处,有点分量,而不是一味地硬碰硬,让自己头破血流,也让关心你的人提心吊胆。”

宋昭怔怔地看着冯保,眼中光芒剧烈闪烁,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那眼中的痛苦、不甘、绝望渐渐被一种冰冷的、近乎认命的平静所取代。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虽仍无多少生气,却多了几分沉凝的决意。

他伸出手,端起了那碗微凉的燕窝,用银匙一小口一小口地,沉默而坚定地吃了下去。

冯保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欣慰他终于肯进食,又为这份“醒悟”背后的代价感到一丝悲凉。他轻轻拍了拍宋昭的肩,无声地退了出去。

自那日后,宋昭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抗拒服药进食,身体逐渐恢复。他依旧沉默寡言,但那种沉默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沉稳的安静。他开始主动整理暖阁内的书籍,甚至会向冯保询问皇帝批阅奏折的习惯与喜好,重新拾起笔墨,练字静心。他的字迹恢复了工整,甚至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冷峻的风骨,只是再无当初灵动的韵味。

傅御宸很快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乐于见到宋昭不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虽然这份沉稳疏离与他最初想要的鲜活顺从有所不同,但至少人在眼前,且“听话”了许多。

一日傅御宸心情颇佳,处理完政务后,踱至暖阁。见宋昭正临摹一篇法帖,姿态沉静,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淡。他心中一动,走过去,自然而然地从身后握住宋昭执笔的手。

宋昭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皇帝带着他的手运笔,甚至在皇帝故意写错一笔时,低声提醒:“陛下,这一捺应再舒展些。”

傅御宸低笑,气息拂过宋昭耳畔,带着满意与逗弄:“哦?看来朕的小昭儿学问见长,都敢指正朕了?”他喜欢宋昭此刻这份温顺中带着一点清冷的样子,像驯服了一只难以掌控的鸟儿,虽不十分亲昵,但至少肯乖乖待在掌心。

宋昭垂眸:“奴才不敢,陛下字迹天成,是奴才僭越了。”

“无妨,”傅御宸心情大好,就着这个半拥的姿势,指尖划过宋昭消瘦的下颌,“这般灵透,才不枉朕亲自教导一场。往后就在御前伺候笔墨,无人再敢欺你。”

这话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种宣告。傅御宸享受着这种给予庇护和恩宠的感觉,仿佛宋昭是他精心饲养的雀鸟,只需取悦他,便可得到一切。

他甚至开始赏赐更多东西——珍稀的古墨,绝版的碑帖,甚至允许宋昭翻阅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书游记。他喜欢看宋昭接过赏赐时那副恭顺沉稳、宠辱不惊的模样,更喜欢偶尔逗弄他时,那双沉静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极力隐藏的细微波动,这让他觉得生动有趣。

宋昭重新回到了御前,地位似乎比以往更超然。宫人们虽私下仍有非议,但明面上无人敢再怠慢这位深得帝心的“宋公公”。他行事越发沉稳周到,寡言少语,却能将皇帝的习惯摸得透彻,伺候得无比妥帖,连冯保有时都暗自惊叹他的变化。

傅御宸对他愈发“宠溺”,时常将他带在身边,甚至允许他在自己小憩时于一旁看书。他享受着这种完全掌控并“拥有”的状态,像欣赏一件温顺合意的珍宝。

宋昭不敢奢求更多,他只希望陛下赶快腻了他,然后信守诺言放他出宫,陛下……一定会的,宋昭心里也没底,但这是他唯一的盼头了,哪怕它是假的宋昭也要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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