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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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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傅御宸,“同时,也是为了臣自己这不堪重负的身子骨着想。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分开静养,彼此都清心寡欲些,于你于我,都很有必要。”他将“龙体”和“操劳”二字咬得格外清晰,其中的怨怼与控诉,不言自明。

傅御宸被他这话噎得哑口无言,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下那淡淡的、因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青影,再想起昨夜自己确实有些……失控,心知理亏在先,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凑近了些,几乎是将下巴抵在宋昭的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十足的讨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朕不好,是朕不知节制,累着昭昭了。”他认错认得干脆利落,然而环在宋昭腰间的手臂却已不着痕迹地收紧,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只是昭昭,你摸摸看,”他引着宋昭微凉的手去碰凤仪殿微凉的墙壁,“这凤仪宫久未住人,地气寒凉,殿宇空旷,哪里比得上崇政殿暖和舒适?你身子骨弱,春夏之交最易感染风寒,若是住在这里着了凉,咳嗽起来,心疼的还不是我?夜里辗转反侧,睡不安稳的,不还是朕?”

见宋昭抿着唇,长睫低垂,依旧不为所动,只是那紧绷的脊背似乎松懈了一丝

傅御宸继续放软了声音哄道,几乎是拿出了对待最难缠的朝臣时都没有的耐心:“好昭昭,朕知错了,朕保证,以后定当收敛,一切都依你,可好?你说停就停,你说不要就不要……”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委屈和依赖,“随朕回去罢,崇政殿没有你在,空落落的,被褥都是冰的”

宋昭感受着腰间那熟悉而霸道的力道,听着耳畔那低沉嗓音里混杂着的几分委屈、几分撒娇,还有那毫不掩饰的依赖,心防终究是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何尝不知这男人话里有几分夸张?他睨了傅御宸一眼,对上那双深邃眼眸里此刻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以及那毫不作伪的期盼,语气依旧没什么好气,但态度已明显软化了:“陛下金口玉言,说话可要算数。若再食言……”

“绝无下次!”傅御宸见他松口,心中大喜,立刻指天誓日地保证,斩钉截铁,随即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带着点得寸进尺的期待

“那……我们这就回去?朕让他们把晚膳摆在庭院的凉亭里,你最近不是喜欢在那儿吹风看鱼吗?”

宋昭看着他那副瞬间由阴转晴、甚至带着点少年般雀跃的模样,心底最后那点坚持也烟消云散了。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傅御宸顿时眉开眼笑,如同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般,立刻亲自替他拢好方才因为动作而微乱的衣襟,又拿起一旁搭着的薄披风细心为他系好

然后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人稳稳地带离了这座他只待了不到半日的凤仪宫。至于那些刚刚搬来、还来不及归置整齐的物件,自然有眼明手快的宫人会再原封不动地、且更加小心翼翼、速度更快地搬回崇政殿去。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缓缓向着那座既代表着至高权力,也承载着他们之间复杂纠缠爱意的宫殿行去。

分房风波,在帝王的低头、认错与保证中,暂告平息。

只是这深宫之中的朝夕相处,博弈与温情,妥协与深爱,还将在未来的无数个日夜里,继续上演。

番外二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仿佛过完了一生。

梦里,依旧是波诡云谲的宫廷,是刚刚登基、根基未稳的年轻帝王。

傅怀琚,我那看似温润的皇弟,终究是按捺不住他的狼子野心,在秋狝大典上,策划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利箭破空的声音,至今仿佛还在耳边尖啸。混乱中,有人猛地扑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那箭矢,本该没入我的胸膛。

剧痛没有降临在我身上。

我低头,看见一个穿着低阶内侍服制的、单薄的身影软倒在我脚边。箭镞从他背后透出,鲜血迅速染红了他青灰色的衣袍,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凄艳的花。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傅怀琚被拿下。御医匆匆赶来,手忙脚乱地将那个小太监抬了下去。我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只记得那过于瘦弱的背影,和地上那一小滩刺目的红。

我并未太在意。一个内侍的生死,于帝王而言,如同蝼蚁。赏赐些银钱,厚待其家人,已是天大的恩典。

然而,事情似乎有些不同。

那内侍竟顽强地活了下来,虽然伤及肺腑,缠绵病榻。太医院用了最好的药,但伤势太重,终究是油尽灯枯。

在他弥留之际,许是出于一丝对“救命恩人”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或许是那日他扑过来时决绝的背影太过触目,我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安置他的偏殿。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前世唯一一次,真正看清他的模样。

他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脸色是久病的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清秀的底子。

一双眼睛很大,因为消瘦而显得愈发突出,此刻却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望着帐顶,只有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

他叫宋昭。内侍监的管事战战兢兢地报上他的名字。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普通,甚至有些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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