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1页)
傅御宸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随意扫过。
眼看就要接近针工局附近那条僻静宫道,张贵妃计算着时间,心中暗自紧张,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柔,忽然停下脚步,带着几分娇嗔道:“陛下,今日天色正好,臣妾难得伴驾,可否陪臣妾多走几步?前面针工局旁有几株晚梅开得正好,臣妾想去瞧瞧,也好松快松快,方才与内务府那些人商议事宜,真是头疼得紧呢。”
她刻意放软了姿态,带着几分小女子的央求。傅御宸虽不耐,但看她近日操劳,又刚立了功,便也勉强应允:“罢了,便依你。”
一行人于是转向了针工局的方向。越靠近那处院落,张贵妃的心跳得越快,她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的一幕。
果然,刚绕过一处假山,前方院落门口的景象便清晰地映入眼帘——
只见宋昭背对着他们,正站在那儿,而他面前,正是那个叫岫玉的宫女!那宫女脸颊绯红,眼中含着羞涩的笑意,正将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往宋昭手里塞!那荷包上绣着的,赫然是一对交颈鸳鸯!
宋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那宫女低头抿嘴一笑,姿态亲昵无比!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骤然炸响,蕴含着滔天的怒意,瞬间打破了午后虚假的宁静!
宋昭与岫玉闻声,如同被冷水浇头,骇得魂飞魄散,猛地转头看来。当看到脸色铁青、眸中燃烧着骇人风暴的皇帝,以及他身边那位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的张贵妃时,两人瞬间面无人色,“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傅御宸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面上,散发出骇人的寒气。他目光死死盯住宋昭手中那个刺眼的鸳鸯荷包,又扫过岫玉那张吓得惨白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清秀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宋昭惊慌失措的脸上。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他如此栽培、如此“宠爱”、甚至破例让他住在后殿的人,竟然背着他,与一个低贱的宫女私相授受,行此苟且之事?!
难怪近日总是心神不定!难怪总是寻机外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巨大的被背叛感、被愚弄感,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强烈的占有欲瞬间吞噬了他。
张贵妃在一旁适时地添油加醋,惊呼道:“天啊!这……这不是宋公公吗?你们……你们竟敢在宫中行此秽乱之事?!真是胆大包天!”
傅御宸猛地抬手,制止了张贵妃后面的话。他死死盯着宋昭,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人的血液,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来:
“宋、昭。”
宋昭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御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立刻将眼前之人撕碎的冲动,他指着同样抖成一团的岫玉,问出了那句他此刻最在意、也最让他感到羞辱的话:
“朕只问你一句——是不是这个贱女人勾引了你?!”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解释眼前景象的理由。定是这宫女心思不正,引诱了他“单纯”的所有物。
然而,跪在地上的宋昭,在极致的恐惧过后,听到陛下如此诋毁岫玉,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他猛地抬起头,尽管脸色惨白,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地否认道:
“不!不是的!陛下!与岫玉无关!是……是奴才与她……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四个字,如同最尖锐的针,狠狠刺入了傅御宸的耳中,也彻底点燃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好一个两情相悦!”傅御宸怒极反笑,那笑容却比寒冬更冷,他眼中翻涌着毁灭一切的风暴,“好!真是好得很!”
“来人!”他厉声喝道,声音响彻整个寂静的院落,“将这个秽乱宫闱、不知廉耻的贱婢——”他指向岫玉,“给朕拖去慎刑司!严加看管!”
“至于你,”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刮过宋昭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愤怒与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给朕滚回你的屋子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哭喊求饶的岫玉拖了下去。宋昭眼睁睁看着岫玉被拖走,心如刀绞,想要扑上去,却被冯保眼疾手快地死死拦住。
“陛下!陛下开恩!都是奴才的错!求您饶了岫玉!陛下!”宋昭涕泪横流,绝望地嘶喊着。
傅御宸却再也不看他一眼,猛地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回荡在空气中:
“都给朕闭紧你们的嘴!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朕要你们的命!”
张贵妃看着皇帝震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宋昭,心中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快意。她精心布置的网,终于收获了预期的果实。
而宋昭,则被内侍几乎是架着拖回了后殿那间华丽的牢笼。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落锁声清晰可闻,彻底隔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也仿佛将他所有的希望和光亮都一并锁在了外面。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还紧紧攥着那只未来得及送出的玉环和那只惹祸的鸳鸯荷包,耳边回荡着岫玉凄厉的哭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陷落。
窗外,夕阳如血,将天空染得一片凄艳,仿佛预示着这场由帝王怒火掀起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凄凉犯
夜幕低垂,如同浓墨般泼洒下来,将华丽的宫宇也浸染得一片沉寂压抑。后殿那间过于精致的房间内,烛火并未完全点燃,只留了角落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奢华的轮廓,却驱不散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和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