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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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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这才抬起眼,目光冷冷地扫过他:“别,你可千万别再叫咱家‘冯爷’了。咱家可担待不起。你连陛下的金口玉言、亲自教导的恩典都敢推拒反抗,你才是爷,是咱家该给你请安才对。”

宋昭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脸色煞白:“冯爷!小人知错了!小人真的知错了!求冯爷息怒!奴才……奴才不是有意违抗陛下,实在是……实在是惶恐万分!奴才蠢笨,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天赋,只怕……只怕学得不好,反而更会触怒龙颜,那时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真切切地害怕。

冯保看着他这不成器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砰!”

“糊涂东西!”冯保厉声喝道,“陛下日理万机,肯抽出时辰亲自教导你,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是天大的恩宠!这宫里宫外,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你倒好,竟然往外推?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奴才……奴才只是怕……”宋昭伏在地上,身子微颤。

“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冯保打断他,语气咄咄逼人,“陛下既然开了金口,至于你会不会触怒龙颜,那是陛下该考量的事,不是你一个奴才该琢磨的!陛下若觉得你蠢笨,自有陛下的决断!你需要做的,就是感恩戴德、老老实实地学!表现出你的恭敬和努力,哪怕你真是个榆木疙瘩,陛下见你态度恭顺,或许也不会过于怪罪。可你当场拒绝?你这简直是在打陛下的脸!是在告诉陛下,他看走了眼,他给的恩典你不想要!”

宋昭被骂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奴才……奴才愚钝……没想到这一层……”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

冯保余怒未消,“咱家告诉你,宋昭,在这深宫里,陛下的话就是天!他让你往东,你绝不能往西!他让你明日去,你就得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去!别说只是教你识字,就是陛下明日让你去跳太液池,你也得立刻笑着谢恩然后跳下去!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宋昭声音发抖。

“大声点!没吃饭吗?”冯保呵斥道。

“奴才明白了!”宋昭提高声音,带着颤音答道。

冯保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稍稍缓了口气,语气依旧冷硬:“起来吧。别跪在这儿碍咱家的眼。”

宋昭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垂着头不敢说话。

冯保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陛下既然对你……另眼相看,你就给咱家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用心学。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再犯蠢了,知道吗?”

“是,奴才谨记冯爷教诲。”宋昭连忙应道。

“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咱家今天说的话。明日准时去,若是再出半点差错,咱家第一个饶不了你!”冯保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宋昭如蒙大赦,又行了个礼,才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冯保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眼神复杂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陛下这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测了……”

翌日,宋昭捧着那套多年前在内书堂发下、却几乎没怎么用过的陈旧笔墨,早早便候在崇政殿正殿一角。那笔墨的寒酸与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格格不入。

傅御宸下了早朝,踏入殿门,目光掠过那抹静立的青色身影以及他怀中那套看着就颇有些年头的文具,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却未发一语,径直走向御案开始批阅奏章。

殿内气氛看似与昨日无异,但所有侍立之人皆能敏锐地察觉到,今日陛下的心情明显欠佳。朱笔落下的力道重了几分,翻阅奏章的声响也带着不耐。果然,批了不过寥寥数本,他便冷着脸点了几个大臣的名,传召入殿。那几位倒霉的臣工一进来便伏地请安,随即迎来天子毫不留情的斥责,字字如冰刃,句句带寒霜,将今日朝堂上未发完的怒火尽数倾泻。殿内空气凝滞,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触怒天威。

冯保站在一旁,心急如焚,不停地向宋昭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有所表示。

宋昭内心挣扎良久,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在傅御宸明显带着未消的怒气,将那本被批得“体无完肤”的奏章扔到一旁时,鼓足勇气上前,伏地跪拜,声音微颤却清晰:“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傅御宸并未立刻叫他起身,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哦?你又有何罪?”那“又”字,咬得微妙的清晰。

宋昭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艰涩地回道:“奴……奴才昨日愚钝不堪,不识好歹,竟敢违逆圣意,辜负了陛下天恩……奴才罪该万死。”

“抬起头来。”傅御宸命令道。

宋昭依言抬头,却不敢直视天颜,目光只及陛下袍服下摆的龙纹。

“朕再问你一次,今日,朕要教你识字,你可愿意学?”傅御宸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力。

“奴才愿意!奴才万分愿意!”宋昭连忙应道,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响亮,“能得陛下亲自教导,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奴才昨日是猪油蒙了心,今日再不敢推辞!求陛下给奴才一个机会!”

傅御宸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审视他话中的真伪。殿内静得可怕。良久,傅御宸周身那冰冷的威压才稍稍缓和了些许,他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将昨日之事揭过。

“过来。”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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