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页)
言成蹊的睡颜透着疲惫,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似也是微微蹙着,不知在忧心什么,苏禾替他掖被角的手,不由顿住。
他睁着眼睛的时候,一双狭长的眸子平时不常笑,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轮廓,看起来凌厉不好亲近。
可是当言成蹊闭上眼睛的时候,浓密的睫毛恰好盖住了眼中的幽深,墨发软软地垂在肩头,眼尾的泪痣衬得他柔软宁和,像一只乖顺的猫儿一般,侧身蜷在苏禾的软枕上。
苏禾将言成蹊搭在外边的手轻轻拿起来,放进暖融融的毯子里,不等她收回手,就被言成蹊紧紧握住,他还有些低烧,昏昏沉沉的,怎么都不肯松开。
苏禾没有挣开,她坐在床头,任由言成蹊拉着,轻柔怜惜地拍了拍他瘦削嶙峋的肩胛骨。
身长七尺的男儿,一截纤细的脖颈竹节似的,背脊上的蝴蝶骨侧躺的时候越发清晰可见。
也不知道侯府里头的人以前是怎么养的,本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叫他们磋磨得这般清减单薄。
苏禾的心里是有怨气的,想到言成煜那小变态的性子,指不定从前怎么欺负言成蹊呢,恨不能将他抓过来再打一顿。
以后一定要把言成蹊喂胖一点,他太瘦了……
等到言成蹊睡熟了,苏禾才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掌抽出来,尽管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心还是下意识一皱。
苏禾又坐了一会儿,看着他呼吸均匀了,才轻轻起身,去了外间。
她径直去了隔壁找到秦邝,苏禾开门见山道:“我想去一趟广利赌坊,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秦邝停了手中的事情,面色如常地行了个拱手礼道:“我现在安排人给您套车。”
“现在就可以吗?”
苏禾惊讶道,她原以为至少要等上几日,等秦邝带来的人将此间的事情料理干净,才能腾出手来。
“公子交代过,姑娘想去做什么都可以。”
苏禾急忙叫住他,神色怔忪地眨了眨眼睛,开口又问:“他还交代过什么?”
秦邝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一件劲装束袖,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惯常寡言少语,面上看不出情绪,闻言抬眸看了苏禾一眼。
“他总是默默地做了许多事情,他的付出,理应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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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邝的人办事很麻利,外头依旧乱糟糟的,府衙的人尚未尽数撤去,一架青灰色不起眼的马车,在烟雨朦胧之中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桂溪坊。
再次回到广利赌坊的时候,苏禾恍惚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画阁朱楼依旧高耸屹立,正门下高悬的两盏宫灯却是被昨夜的倾盆大雨打落了。
周围的店铺都没有开张,长街上扑满了落叶,在冷风中打着卷,无声地坠落进水泊里。
广利赌坊四面八方被衙门里的差役围得水泄不通,马车刚停下,便有人前来引着苏禾进门。
赌坊里头也是静悄悄的,硕大的实木赌桌全都罩上了漆黑的帷布,整箱整箱的金银财帛,被人抬着装进了官府的马车里。
通往后院的密道已经被凿通,两侧都点了油灯,苏禾走在潮湿的甬道上,她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摇摇晃晃。
亲眼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销金窟倒塌,苏禾心底不起波澜。
无穷无尽的金银财帛,耀眼炫目的珠光宝气,到底是建在多少人的鲜血与白骨之上?
过道里刮出来的风,阴冷森然,就连空气中都泛着腐败的腥甜。
赌坊的掌柜和管事已经被带去府衙问话,剩下的杂役侍者都被拘在了后院,苏禾停住脚步,叫住领头的差役。
“劳烦,先带我去另一处吧。”
看守在舞女们住的院子外头的是两位粗使嬷嬷,里头隐隐能听到摔碗砸东西的声响,还有姑娘们低低地啜泣声。
“小姐,里头的小贱人们正闹着哪,您进去了小心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