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第1页)
“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钱姮指导她推着购物车,“在现代社会,大部分商品都是公开销售的。”
当看到一个女孩独自选购商品,随后自己开车离开时,乌那希沉默了许久。
“此女子独自驾车?”她最终问道。
“当然,”钱姮说,“女性可以独自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你看那边,”她指导乌那希看向一对在咖啡馆外聊天的女性,“她们可能刚下班,正在享受自己的休闲时光。她们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事业、兴趣爱好,不必依附于男性。”
“女子可如此自由?”乌那希的声音充满向往,但随即又变得坚定,“但这非我之世界。我之职责在四贝勒身边,在父兄家族之中。”
钱姮能感觉到乌那希内心的矛盾——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本能地被自由和选择所吸引,却又被自幼接受的责任和忠诚教育所束缚。
在超市结账时,乌那希对自助扫码机表现出极大的警惕,她固执地坚持要“与活人交易”,让收银员小姑娘哭笑不得。当拿到打印的小票时,她又对着那张纸条研究了半天:“此纸即为凭证?无需签字画押?”
回家后,钱姮继续指导乌那希研究可能的穿越方法,而乌那希则通过她的眼睛阅读清史资料。
“此书言我早逝,四贝勒哀之”乌那希轻声读着关于自己的记载,“果真如此吗?四贝勒会为我哀伤?”
“历史记载如此,”钱姮说,“但历史只记录事实,不记录情感。”
那晚,乌那希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一个身穿汉家襦裙的少女站在皇太极身边,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个少女有着与她相似的面容,却更加沉稳睿智。在她的辅佐下,皇太极提前入关,避免了日后多尔衮兄弟的血腥手段——剃发易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些惨剧都没有发生。大清以更加温和的方式统一了天下。
乌那希惊醒,满身冷汗。
“你看见了什么?”钱姮立即问道。
乌那希如实相告。钱姮听后长久地沉默。
“也许这就是天意,”最终,钱姮说,“有另一个人接管了你的人生,而且她做得很好。”
乌那希沉默了。她走到窗边,望着泛白的天际。
“那个人比我更适合做四贝勒的福晋。”她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释然,也有一丝失落。
“你不怨恨吗?”钱姮小心地问。
“有一点,”乌那希承认,“但更多的是欣慰。如果我的离开能让天下少些杀戮,让百姓免于涂炭,那也值得。”
几天后,钱姮引导乌那希来到大学校园。走在林荫道上,乌那希好奇地打量着来往的学生,那些穿着随意、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女让她既惊讶又羡慕。
在历史系大楼里,乌那希对自动门表现出极大的警惕,她坚持要等别人先过,确认“此门不会伤人”后才敢通过。当她第一次乘坐电梯时,更是紧张得抓住了旁边一位男生的袖子,让对方一脸困惑。
“看,”钱姮指引她注意历史系大楼前的公告栏,“下星期有关于清初政治联姻的专题讲座,主讲人本来是我。”
乌那希仔细阅读着通告,轻声念出标题:“清初满洲贵族婚姻的政治功能与文化意义”她顿了顿,“现在该由我来讲了。”
她们走进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乌那希站在讲台后,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注视着下方的空座位。忽然,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
“历史记载,元妃钮钴禄氏在万历四十年去世,年仅二十岁。但那些被史书简略记载的女性,她们真实的生活与情感,是否就永远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钱姮惊讶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乌那希的语调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怎么会选择这个角度?”当乌那希停下后,钱姮忍不住问。
“这些天的经历让我明白,”乌那希轻声解释,“每个时代的女性都有各自的困境与选择。我想为那些被历史简略记载的女性发声。”
钱姮感到一阵触动。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在经历如此巨大的变故后,不仅快速适应了现代生活,还能从自身经历中提炼出如此深刻的思考。
一个月后,在钱姮的悉心指导下,乌那希成功举办了讲座。她以独特的视角探讨了清初满洲贵族女性的生活境遇与情感世界,那些从满文档案中挖掘出的细节让在场的学者们都感到新奇。虽然她对某些现代学术术语的运用还略显生疏,但正是这种略带古风的表达方式,反而让她的讲述更具感染力。
提问环节,一位历史系的大学生问道:“钱博士,您提到清初贵族女性在婚姻中的自主性,但史料显示她们的婚姻大多由父兄安排,这是否矛盾?”
乌那希微微一笑,“此问甚佳。然女子之自主,非必体现于婚姻之选择,亦可体现于婚后之处世。犹如棋局,纵初时棋子已定,然如何行棋,仍存余地。史载元妃乌那希虽早逝,然在其短暂一生中,于满蒙联姻、宫内规制皆有所建树,此即其自主之体现。”
她的回答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钱姮在脑海中惊叹:“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比喻?”
“自你书架上那本《博弈论》,”乌那希在心中轻笑,“我近日正在研读。”
讲座结束后,一位故宫博物院的老研究员找到乌那希。
“钱博士,您今天的视角很独特。”老先生推了推眼镜,“特别是对那些满文档案的解读,让我很受启发。这让我想起我们正在研究的一面铜镜,镜背的满文铭文颇为特殊,不知您是否有兴趣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