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页)
“阿哥受苦了。”玉章低语,指尖蘸取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些翻卷的皮肉上,“这药一日两换,万不能让伤口溃烂化脓。济尔哈朗会找机会再来。”
岳托感受着药膏带来的清凉和玉章指尖的温柔,强忍的泪水终于滚落,“四婶…多谢…只是继母她…日日寻衅,昨日还污我偷窃…阿玛他…”少年声音哽咽,满是委屈和绝望,“她撺掇阿玛,说要废了我的继承权…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恨不得我死…”
玉章为他重新盖好薄被,“她构陷于你,不过是因你挡了她亲生子的路。”她蹲下身,与岳托平视,“听着,岳托。龙潜于渊,非困于浅滩;鹰隼折翼,终有振翅时。你四叔常说,真正的巴图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你现在所受之苦,皆为砺你心志之石。活下去,就有希望。”
她将一枚温热的的铜钱塞进岳托紧握的掌心:“若遇万分紧急、性命攸关之时,将此物交给济尔哈朗,我必倾力相救。”铜钱上,一个微小的太极图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叶赫那拉氏尖利刻薄的斥责声和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玉章眼神一凛,迅速藏身于屋内陈旧的衣柜缝隙之中,屏住呼吸。
叶赫那拉氏带着心腹嬷嬷气势汹汹闯入,描金护甲直接掀翻了炕边的药碗,褐色的药汁泼洒在泥地上,像一滩凝固的血。"下贱胚子也配用这么好的药?"她尖细的嗓音像钝刀刮骨,"偷了金簪不够,还想偷府里的药材?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畜生的把戏?"
岳托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却死死咬住牙关不发一言。叶赫那拉氏见状更怒,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几乎戳到少年溃烂的伤口上:"装什么硬骨头!你那个短命娘临死前"
"大嫂!"济尔哈朗突然暴喝一声,小小的拳头攥得发抖。他一个箭步挡在炕前,眼眶通红得像要滴血:"我来找岳托学射箭!这药是我从四哥皇太极的私库里取的!"他故意将"皇太极"三个字咬得极重,"四哥说了,爱新觉罗家的儿郎,宁可战死也不能被伤痛磨死!"
叶赫那拉氏描画精致的眉毛猛地一跳。济尔哈朗趁机逼近半步,尚且稚嫩的声音里带着锋芒:"莫非大嫂觉得四哥连给侄儿送药的资格都没有?"
"四贝勒?"叶赫那拉氏保养得宜的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厚厚的粉簌簌掉落几粒。她强扯出个扭曲的笑容:"既是四贝勒的恩典"突然扬手给了身旁嬷嬷一耳光,"蠢货!没看见阿哥需要静养吗?"转身时孔雀蓝的衣摆狠狠扫过药碗碎片,像只斗败的母兽般落荒而逃。
待脚步声消失,玉章才从藏身处出来。岳托紧紧攥着那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如同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眼中除了感激,更燃起了一丝不屈的火焰。“四婶,我阿玛近日似乎经常召见朝鲜使者,还有——”他急促地低语,“继母妆匣里…有东西!前日她毒打我时,我挣扎中碰落了她的妆匣,里面有一枚小巧的铜镜,背面…錾着大妃的闺名!她……她和大妃……”
岳托断断续续透露的内容和玉章知道的史书形成了巧妙的印证。
玉章与济尔哈朗对视一眼,心下了然。机会来了!她最后用力握了握岳托滚烫的手:“沉住气,保全自己。时机一到,我教你如何用这些‘东西’。”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后角门,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大贝勒府时,前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
凯旋惊逢亲兵传谕
“回来了!大汗和贝勒爷们凯旋了!”
“大军回城了!乌拉大捷!”
“大汗万岁!八旗威武!”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沉重的马蹄声如奔雷碾过街道,甲胄铿锵,浓烈的血腥气和硝烟味顿时弥漫开来。
济尔哈朗毕竟是小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浪和浓烈的战场气息惊得呆在原地,小脸煞白。玉章也心头剧震,凯旋?这么快?
她下意识拉着济尔哈朗紧贴墙根,躲在角门内侧阴影里。透过门缝,她看到府外大街已被汹涌人潮堵得水泄不通。百姓狂热欢呼。街道中央,盔甲染血的八旗铁骑策马缓行,旌旗猎猎,煞气逼人。
一队格外引人注目的骑兵簇拥着几匹神骏战马出现。为首金甲熠熠生辉者,正是努尔哈赤,紧随其后的是莽古尔泰。
玉章的目光越过莽古尔泰,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队伍稍后的位置,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皇太极!
他似有所感,就在马队即将通过这不起眼角落时,一直垂眸的皇太极,毫无预兆地抬起了眼。
那双锐利的眼眸,瞬间穿透攒动人头和弥漫的烟尘,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角门阴影里那个穿着臃肿棉袄的“小厮”,目光如实质般压迫而来。
四目相对。
皇太极眼中清晰地映出玉章那双即使伪装也难掩清亮与震惊的眼睛。
他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笑容,而是确认。随即弧度消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息,便平静移开,仿佛是她的错觉。
然而,玉章的心跳却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他看到了,在那样的喧嚣、那样的伪装下,他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马蹄声和欢呼声重新涌入耳中。皇太极的身影随着凯旋的队伍缓缓远去,那身染血的白甲在人群的簇拥下渐渐模糊。
欢呼声浪裹挟血腥硝烟冲击着角落,济尔哈朗目睹皇太极英姿,恐惧立刻被崇拜取代,兴奋地小脸通红,扯着玉章袖子:“四……小厮哥哥!是四哥!我们快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