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8590(第4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女人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又强迫自己转回:“如果我本来可以选择不生病,可以选择继续陪你,但我没有,你会讨厌我吗?”

小林斐然一时沉默下来,她眼中先是有些迷惘,像是在思考,大概过了许久,又或者是一刻,她澄澈的视线终于落下,随后摇了摇头。

“不会。你尊重我的选择,我也尊重你的。”

说完,她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女人抿唇问道:“……还有要说的吗?”

小林斐然点了点头:“母亲,虽然知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还是想问,这么选择,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女人立即摇头,那颗凝结许久的泪终于落下:“不会……天下人中,爹爹和娘亲最喜欢你。”

她将小林斐然揽入怀中,泪珠滚落小林斐然的后颈,划出一片灼痕。

两人相拥时,她忽然感到母亲胸腔处传来的震颤,一阵阵传来,又一次次被强行压下,她眸光微动,片刻后,女人终于压抑不住,放开她,侧身咳嗽起来。

刺目的血洒落黛色丝被,转眼便被吸下,只留下些褐色暗斑。

门外之人听到这阵咳嗽,立即破门而入,他双眼泛红,面上早已没了往日嬉笑撒娇的神采,他缓缓俯身,将女人揽入怀中,为她拍背顺气,抬手擦去她唇角鲜血,动作珍惜。

他的那般神色,竟更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小林斐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好似目中微热,万千情绪要从中破涌而出,但抬手触去,尽只有一片空无,她只是这般看着,看着那片红绯满天的日暮。

女人望向窗外,笑道:“太阳要落山了,趁着暮色正好,我为你们跳最后一支舞罢。”

于是小林斐然与父亲走到院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同样静望着屋门,不多一会儿,女人从中走出,一袭紫衫,腕戴银铃,站在那株银杏下,翩然起舞。

父亲沉默地抱起琴,苦练多年的他,终于得以在最后一支舞时献上一曲。

只是一支舞,凋零孤寂的院中,忽而间百花争放,紫藤枯枝抽芽出苞,瞬时落下串串馨香,草木生春,枝叶逢夏,再无秋冬。

铃声脆脆,恰似泉音淙淙,只是好景不长久,曲至高处,急转直下,百花忽断头,落花纷漠漠。

一曲罢,一舞尽,断头又逢生,花落之处,犹有嫩芽出。

女人回身看向他们,笑道:“我想去屋顶坐一坐。”

三人坐在屋顶,静静看着夕阳西沉,母亲睡在父亲怀中,再也没有醒来。

……

纵然记忆有失,林斐然却从未觉得过往会有差错,毕竟那样艳丽鲜明的颜色,总是会铺满梦境,浮现在每一个日落的梦中。

她静静看向水面倒影,自己的双目仿佛也被染出一片红。

良久,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母亲病了许久,家中侍从都知道,我为了照顾她,有三月未去学堂,夫子还来给她送过几次药,你说这是假的么?”

寻芳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虚假的怜悯:“是吗?不如想一想,你娘得的是什么病。”

“肺疾,无药可治。”

“修士,不会有此等凡人末病,你如今踏上道途,岂会不知?”寻芳冷冷看着她,缓缓抬脚走近,踏碎半片夕阳碎影,“你可曾见过医修或是大夫到家?”

“见过的,见过几位!”

“哪几位?是男是女?几男几女?身形如何?容貌如何?用的什么药?你照顾她三月,这些岂会不知!”她逐渐逼近,林斐然却已陷入回忆之中。

“你再好好想一想,那一天到底是白昼还是夜晚!”

林斐然握着剑柄,瞳孔却震颤起来:“那一日、是午后,残阳如血、残阳如血……”

母亲在树下翩然起舞,百花开了又谢,落地生根,她说暮色正好,要看夕阳西下,林斐然不断回忆,却冷汗涔涔,手几乎握不住剑柄。

为何回忆中的自己会这么冷静?为何回忆中的自己无法哭泣?

涟漪在脚边荡开,芦苇悠悠,人已走至身侧,一段寒光闪过,林斐然急急收回神思,匆忙退开,却仍旧叫她划开臂膀,滴滴热血洒落水中,瞬时晕开。

寻方面色狰狞,持刀而上,笑道:“分明是夜晚!我等收到消息,在洛阳城中堵截你母亲,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你怎么会有机会照顾她三个月,更别说看劳什子的夕阳!”

林斐然立即提剑接下,二人缠斗一处,蝎尾匕对上弟子剑,叮然声不绝于耳,两人面色渐变,一人逐渐冷静,一人却逐渐癫狂。

“凭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那个贱人杀了我儿,叫我悲痛欲绝,我如今杀了她的女儿,有何不可!”寻芳双目泛红,眼中俨然带着泪光。

“若不是师兄看中了你的剑骨,留你尚有用处,当年你上山之时,早被我大卸八块,焉能苟活到今日!我这便要抽了你的灵脉,剔了你的灵骨,叫你命断春城!”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