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30(第3页)
周寅之去蜀中干什么?
梳子径直拍回了妆奁,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一种不祥的预感竟然升腾而上,使得她豁然起身,拉开门,竟然直接越过了剑书,迅速朝着尤芳吟所居的院落走去,只道:“快找人知会任为志,在刀琴抓住周寅之之前,叫他们一干人等万莫乱走!”
剑书不敢有违,随她一道出了院门时,便立刻吩咐下去。
姜雪宁却是半点也不敢停步。
越接近尤芳吟的居所,她心跳也就越发剧烈,远远瞧见廊上悬挂的灯笼都觉晃着眼。然而在一步跨进院门时,她的脚步却骤然停住了。
昏暗的院落里,竟隐隐浮出血腥味。
刀琴刚从门内出来,似乎要冲去外面找谁,此刻却骤然停住,立在了门边。他面颊上划了一道血痕未干,手中还紧紧扣着没有放下的刀刃,几乎带着一种惶然的无措。
他看见了姜雪宁。
张了张口,有些不敢直视她,过了片刻,才涩声道:“宁二姑娘……”
这一瞬间,姜雪宁脑袋里“嗡”地一声,只觉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
不亮的灯火照着。
大开的房门里,鲜红的血迹堆积,慢慢沿着地面的缝隙的流淌出来,汇聚在门槛处,浸出一片深暗颜色。
“芳吟!芳吟……”
第222章最好的芳吟
点在屋内的烛台,已经翻倒在地,熄灭成一片黑暗。仅有院中的灯光能模模糊糊穿过雪白的窗纸,映照入这一间屋子。
姜雪宁都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
又到底是怎样一种力量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使她不至于在行进的中途倒下。
刀琴脸上的伤口有血,甚至手上也沾满了血迹,仿佛是才替谁用力地按住伤口。
那血从他手指上滴答往下落。
在姜雪宁从他身畔走过时,这清俊寡言的少年几乎哽咽:“是我慢了……”
姜雪宁却跟听不见似的。
她只能看见那顺着地砖缝隙蔓延的血泊。
原本整齐的屋子里,箱箧书本账册,几乎都已经翻乱,几本账册与一沓宣纸散落得到处都是。那个昔日清远伯府的庶女、那个过去吃了好多好多的苦的姑娘,就那样奄奄一息地搭垂着眼帘,无力的脑袋轻轻靠在多宝格的底部,清秀的面颊已失去血色。腹部那一道狰狞的从背后捅过来的伤口,被她手指捂着,可鲜血依旧静寂地流淌,一点一点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怎么会呢?
不该是这样的。
姜雪宁还记得自己去清远伯府赴宴的那天,几个凶恶的婆子从走廊那头冲过来,气急败坏地追赶着她,她又怕又急,撞到了她,弄脏了她的香囊。那一滴眼泪从她大大的、清澈的眼睛里掉落下来,让人想起草尖上的露珠。
局促,柔软,笨拙。
但像是那根草,微不足道,却有着顽强的生命。
即便是被那帮坏人抓住,使劲地往水里摁,也在用力地挣扎,拍打着湖面,溅起涟漪,搅得水波乱了,倒映在其中的天也皱了。
她救了她之后,曾经误解过她,以为她毫无资质,不求上进。
可她给了她惊喜。
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天,她将那装着银票和香囊的匣子双手捧到她的面前,小心而又充满希冀地望着她,却不知在她心底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那一刻,才是姜雪宁重生的真正开始。
离开京城两年,几乎都是尤芳吟陪在她身边。
从蜀中,到江南。
外人眼中她或恐是不受宠的伯府庶女,温婉的任氏盐场少奶奶,甚至是会馆里以诚以信的尤会长,可在她眼底,她永远是那个一根筋的、认定了便对人掏心掏肺的傻姑娘……
姜雪宁觉得自己此刻的身与心已经分作了两半,反倒使她拥有了一种怪异的冷静。
她来到她身畔,轻轻地跪在那片血泊里。
然后伸手帮助她捂住那淌血已经变得缓慢的伤口,声音里有种梦呓似的恍惚,只是道:“芳吟,芳吟。我来了,没有事了。他们都去叫大夫了,周岐黄的医术那样好,你一定会没有事的。”
尤芳吟的眼睫低低搭垂着,在听见这声音时,终于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