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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娉柔嘟囔道。
元嘉眉心微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闲谈时的随意,她的目光依次从刘婵几人的脸上掠过,语气自然道:“兰华还说呢,当时府上凡身有不适的,温穆太子妃知晓后都会抄经祈福,昼夜不停,也是有诚心了……诶,你们可见过?”
却刻意模糊了范围。
三人陡然被元嘉问起陈年旧事,彼此皆是一怔,又相互望了两眼,方才细细回忆起来。
“我当年小产……恍惚听宫女提过一句,”倪娉柔抿着嘴,表情有些奇怪,“说温穆太子妃曾为我长跪佛堂祈福,但我那时一心为自己夭亡的孩子难过,不曾亲见,之后也未敢多问……”
卫妙音则道:“我那几年……总是病殃殃的,哮症发作最厉害的那一次,昏沉中依稀听见耳边有人念及温穆太子妃抄经一事,说是在替我祈求佛祖庇佑。后来身体好转,也曾想去菡萏馆叩谢,却被温穆太子妃婉拒了,只说平安便好。”
三人当中,唯有刘婵茫然摇头,“我怀宜妤时一切安好,生产当日也诸事无恙……并未听说温穆太子妃为此抄过《药师经》。”
闻言,元嘉搭在杯盖上的手一顿,指尖缓缓划过茶盏边缘,脑海中迅速掠过太子府时期的种种过往——薛神妃矛盾的言行、燕景祁看似深情却常含冷淡的眉眼……还有或小产或害病的太子妃妾们。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结论浮上元嘉心头——薛神妃从前的种种抄经之举,只怕根本就不是什么祈求神佛降福的慈心,而是对自己聊胜于无的慰藉罢了,或者说……是对某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心怀不安,可却找不到解脱之法,最终选择了将一切寄托于神佛,以求得内心的平静。
元嘉心绪微沉,若真如此,薛玉女如今抄的《地藏经》也只会另藏它意……她究竟是想超度谁呢?
自己?
薛神妃?
还是她那早已病亡于宫外的生母?
元嘉被自己脑海中陡然浮现的猜测惊得心口一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指尖险些将杯盏打翻。她迅速垂下眼帘,借着啜饮茶水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惊骇,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温和,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原来如此……”
元嘉发出一声感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正被倪娉柔惊讶追问的刘婵身上,心中疑窦丛生——为何薛神妃独独放过了刘婵和她的孩子呢……是失了时机?还是当时另有有其他的顾虑?
这潭水,倒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
第183章命锁仇恨与报复,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
只是,还不等元嘉从一团乱麻中理出思绪,蓬莱殿便先一步传来噩耗——承恩侯夫人曾氏不知为何与薛玉女起了争执,薛贵太妃上前劝说,却不慎带倒了薛玉女,前者当场便见了红,人也痛晕了过去。
当日轮值的全部太医都被传去了蓬莱殿,可细诊过脉后皆是摇头,道薛玉女孕期本就孱弱,此番遭此变故,身体便如风中柳絮般摇摇欲坠,若强行催产,只怕即刻便会血崩而亡。为今之计,只能先施以猛药吊住性命,竭力稳住胎像,待三、五日后母体稍有好转,再以金针催产,或可搏一线生机。
但薛玉女能否熬过这几日,生产时又能否母子均安,仍是未知之数。
噩耗传来时,元嘉正陪着燕景祁在寝殿内用膳,闻言手中筷箸“哐当”落在桌上,表情更是难以置信。男人僵坐片刻,猛地起身,脸色铁青地吐出两个字——
“摆驾!”
这一次,再不会有人阻拦。
……
蓬莱殿里一片混乱。
内侍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奔走穿梭,宫女端着满盆的血水踉跄跑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药草自带的苦涩气息。
曾氏瘫坐在阶下,两目空洞,任身边人如何劝说,都视若无睹,只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会如此”。而薛贵太妃,则脸色煞白地扶着廊柱,指尖发颤,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怨毒。
与这片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内殿死一般的寂静。繁复厚重的帘帐垂落,仿佛就此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只余下一股令人心悸的阒寥。
燕景祁的脚步一顿,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紧闭的门扉,眉头紧锁,脸色难看至极。元嘉跟在他身后,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心跳如擂鼓。
男人并没有失了章法,不管不顾地冲进内殿,而是沉声唤来了尚在侧殿商议药量的太医们,又细问起薛玉女的情况来。
“早前已给薛美人喂下了固本培元的汤药,但也只是解当下之急,两个时辰后还须再服第二碗药……臣等如今正是在斟酌这第二碗药的药方。”
太医跪地回禀,面上带着忧惧与难色,“只是……薛美人方才短暂清醒后,竟厉声屏退了所有宫人,臣等本想近前查看美人的状况,却也被拒之门外。恕臣斗胆,薛美人如今身心交病,若再无人看顾,恐生不测……臣等忧心如焚,万幸陛下与女君驾临!”
说着,又重重一叩首,“还请陛下、女君进去劝一劝薛美人,请她万万以自己身体和皇嗣为重哪!”
“陛下,那咱们——”
人命当前,元嘉不免催促,只是话才说了个开头,便在瞧清燕景祁的脸色后咽了回去——若论常理,以男人帝王之尊,眼下大可以直接命人破门,让太医强行施救。然而,他却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殿门,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却一句重话也没说。
燕景祁猛地一挥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们自去斟酌药方……至于其他人,都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内殿十步之内……将贵太妃与承恩侯夫人都带下去休息。”
在场众人虽惶惑不定,却也不敢违逆燕景祁的命令,连忙躬身退至远处。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也如蒙大赦,揩了揩汗,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