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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官场打拼并不轻松(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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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多的高安生涯就要告一段落了。至元六年(1340年),行省一纸文书下来,刘基被调离高安,改任行省职官掾史。刘基后来回忆这段往事时,也对当初的行为做了一定程度的反省,他颇有感慨地写道:

我昔筮仕筠阳初,官事窘束情事疏。

风尘奔走仅五稔,满怀荆棘无人锄。

(注:选自《送葛元哲归江西》)

当然刘基的进士身份还是管用的,再怎么样,干部身份不会变。仍旧还是八品官,而且,能够在省城龙兴(今江西南昌)任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基不会想到,自己和这座城市,能够有特别深厚的渊源。自己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在今天的南昌,人们更怀念另一位浙江才子王阳明。民国时候,这里的主干道被命名为阳明大道。但刘基为这座城市所做的贡献,比王阳明更了不起。而且完全可以说,没有刘基,就几乎不可能有王阳明。

不过,刘基在洪都的经历,同样让后人感慨良多。

行省职官掾史是个既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又没有多少压力用杠的闲差。当县丞的时候,他习惯于发号施令,指挥衙役做这做那;当了掾史,一屋子人都不比他级别低,都要比他资格老。扫地打水的工作,不用说也是他的义务。

人说三十而立。已经整整三十岁的刘基,少了很多年轻时的锋芒,有了更多行为处事的考虑。身为一个浙江人,作为当时少有的南人进士,他没有流露出任何高人一等的情绪,尽量保持谦虚低调,上班时,他与大家一起喝茶聊天,分享各种愉悦身心、增进交流的八卦;下班后,他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也是要啥没啥,而是和同事们一起吃饭聊天,偶尔也去喝喝花酒,逢场作戏一下。但刘基有自己的原则,绝不放弃最后一道防线,引得同事们经常笑话。

不过,有两个人和刘基倒是性格相投,在这个媚俗的世界里,他们因为保留的一点点清高,成为了难得的知己。这两人就是郑希道和钱士能。三人可以在一起把酒谈诗,偶尔也谈谈国家大事。

不过很快郑希道调到了泉州,而钱士能则辞职回家,刘基在龙兴更显得落?寞。

在大元,行省级官员基本上都是贵族生出来的,路州干部基本上都是银票买出来的,县乡首领基本上都是酒肉喂出来的,村级头目基本上都是拳脚打出来的。承认也好,否认也罢,这就是事实。其实不止大元,哪朝哪代又能差多少呢?政治清明的朝代,只不过是情形稍好一些罢了。

别说刘基在龙兴没有什么根基,又不太擅长溜须拍马的官场必备素质,骨子里依然有文人的清高。就算他能够转变思路,就算能够做到八面玲珑,就算削尖了脑袋往上挤,他的机会也不会太多,他的前途也不可能一片光明。

你的出身,就决定了你走得不会太远。

那个年代,交通通信极不发达,给家人写封信,都要耽误好长时间,离家七年,他没回过几次,每次在家也是行程匆忙。都说养儿防老,自己在老母面前尽的孝心太少,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对妻子亏欠太多。看着家书,刘基的眼泪不知不觉滴了下来,把信纸也打湿了。

到了至正二年(1342年)七月,刘基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三、返乡治学,军神从这里起步

三十二岁的刘基,面对的是人生旅程上一个相当尴尬的年龄。说大,官场里大多数从业者还当他是年轻人;说小,他已经在奔四的跑道上一路小跑了。这是人生道路上一个重要的关口。刘基决定辞官不做,回到家乡,隐居治学。虽然没有留下他与母亲妻子通信的记录,但以刘基的性格,很可能还是征求过二人的意?见。

刘基辞职了,用的理由也是够荒唐的:身体不适。想想那么多四五十岁的老干部还在带病坚持工作,你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找这个借口就不合适了,说出来也没人信。但刘基是铁了心不想干了,上司也总不能硬逼着他,非挣那么点薪水不可吧。由此可见,元朝官员的自由度,比起后来的朱元璋时代可强太多?了。

刘基离开了官场,但他的进士身份并未被取消,在官场上也有了一些人脉,只要朝廷官位有空缺,他还是有机会再入仕途的,这扇门并没有完全关死。可见,无论是21世纪的今天,还是14世纪的元朝,名分都是非常重要的!

为官七年,刘基勤于政事,忙于公务,出去游玩的时机并不多。现在好了,无官一身轻,可以到处走走了。他自小就熟读初唐才子王勃的《滕王阁序》,对这位才华横溢却又经历坎坷的才子相当敬佩,因此与好友李鹳相约同登滕王阁,切实领略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观。也为这位二十七岁就过早离世的才子惋惜了一番。随后,两人又结伴前往鄱阳湖。

刘基大概不会想到,他会与这座大湖结下不解之缘。

鄱阳湖古称彭蠡,“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赣江、修水、鄱江、信江与抚河五条大河在这里汇聚,是南下入赣的必经水路。它北起湖口,南到三阳,跨度超过了三百里,分为南北二湖,南宽北窄,如果把万里长江看作中华大地上的一条腰带,那鄱阳湖就是系在腰带上的宝葫芦。

天气晴好,湛蓝的天空中,零星地飘着几朵白云。两人雇了船,一路向北。极目四望,远处水天相连,望不到尽头。白茫茫一片,让人有置身大海之中的错觉。和煦的阳光下,游船徐徐向前。刘李二人站在甲板上,欣赏沿途的美景。一阵微风缓缓吹过,轻拂刘基的脸颊,一个浪花轻柔地打过来,溅到他的袍袖上,他感觉很舒服。湖面如同明镜一样干净,可以清楚地看见各种鱼虾在快活地游动。一群天鹅从湖中小岛上扑啦啦地飞起,排成整齐的人字飞向天?边。

游船继续向北行进,湖面越来越窄,不一会儿,天陡然变了,大片的乌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猛烈的北风带起巨大的浪花拍打在船舷上,船开始在湖中左右摇晃,没过多久,黄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噼噼啪啪地砸在甲板上。两人被迫到舱中避雨,交谈之中不免有些言语紧张。而摇橹的师傅们却依然神态自若,老练地调整航向。显然这样的情景,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一点也不慌乱。

刘基不禁感慨,人生与水上行舟何其相似,官场也如同这天气一样变化无常,什么事情都能发生。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狂风暴雨,都应泰然处之。

不一会儿乌云散去,天光放晴。雨后的湖面更加秀美,恬静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船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穿过汊口时,刘基突然想到,如果发生战争,敌人将这个汊口封锁,那恐怕就相当被动了。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怎能保证,未来不发生战争?

二十年后,当刘基再次进入同一片水域时,一定会想起当年的感慨。

刘基与李鹳在鄱阳湖北岸分手,然后又独自游览了武夷山、铁牛关和铅山鹅湖等地。随后,就踏上了去往南田的归途。

经过七年的漂泊,终于回家了,有家的感觉真好。无论在外面多么风光,还是觉得家里的床最踏实;无论在外经历多少坎坷,家里都是最可靠的港湾,能帮你承受任何风浪。外面的绫罗绸缎再漂亮,不如妻子亲手缝好的一件单衣舒适;外面的山珍海味再可口名贵,也比不上母亲烧的一道家常菜可口;外面的荣华富贵再诱人,也不如与亲人团聚的幸福感,来得是那样真切。

离家七年,母亲已经日渐苍老,妻子的额头也有了些许白发。作为全家人的希望,当年刘基离开时,一家为人他祝福,现在他回来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怨言,没有把“不争气”“不负责任”的标签贴到他身上。这样的情分,重感情的刘基能无动于衷吗?

刘基觉得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妻子,结婚近十年,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日子没有一千天。在外的七年,都是她在照顾母亲,操持家务,而自己却没为家里做些什?么。

刘基自小就博览群书,甚至学会了预测天气。现在他想学医,看看能不能治好妻子的病,能让她完成当母亲的心愿。

以前的刘基,总是得到全家人的格外照顾。他要读经典,要写文章,要准备科举考试,家里的什么农活都不用干,他也真的是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回家长住,刘基不愿再做昔日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书生,不愿意让全家人围着自己转,为自己做出牺牲,而是希望自己亲自参与农活。

既然不能兼济天下苍生,先为家里做点事情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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