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第4页)
只见曹清举一会儿打开保险柜,一会儿拉开抽屉,一会儿站起来往杯子里倒水,好像得了多动症。
为了缓和气氛,陈友章没话找话说:“曹工,你是老大哥,比我见识多。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请讲,嘛问题?”曹清举心不在焉地说。
“现在报纸上说嘛的都有,你对当前的政治形势怎么看?”
“你是说东北丢掉了,天津有没有危险,是不是?”
“是。我们都是天津人,对天津的前途我还是比较关心的!”
“实话告诉你,共党虽然拿下了东北,不一定能拿下天津。”
“哦,”陈友章问,“为嘛?
“东北,共党在那里经营了十多年,有雄厚的基础。天津对他们来说,不光城市大,而且也没有他们的势力。再说,我们是搞城防的,天津的城防是一流的,对这一点我们要有信心。”
“曹工,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陈友章故作诚服地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天津的城防工程确实不错,杜市长和陈司令修的碉堡工事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也好,共军攻打天津确实不那么容易。”
“政府拨出那么多经费,要不这些钱不是白花了。正如陈司令所言,穿上盔甲的天津市固若金汤,共军没有半年三个月打不下来。”
“确实是这样!”
“再说,陈司令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是傅作义将军的亲信,也是一个能打胜仗的将军,曾被称作抗日常胜将军……”
听曹清举言简意赅的一番议论,陈友章便知道了他的政治态度。
曹清举在工务局是一位岁数较大的“老人”,也是一位新人,因为他调进工务局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对他的政治背景不太清楚,陈友章总是怀疑曹清举是国民党情治部门安插在工务局的“钉子”,因此对他不得不有戒备之心。
“曹工,你对天津的城防情况最熟悉,那些碉堡、工事、壕沟都是你验收的,你讲的话最可信……”
原来曹清举也是个给点面子就上光的人,听到陈友章的赞扬,脸上便露出一分得意神色。
曹清举点燃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却抽不出过去的那种香味。
曹清举的眼睛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当目光移到书架上时,发现那里似乎有点异样,在书架与墙壁的夹缝中,好像掉进一张纸。他用光滑的手背揉揉眼窝,突然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猛地站起身来,急忙向书架走去。
曹清举把那张叠成两折的纸从书架后面抽出来,打开一看,原来就是他失踪了一天两夜的《天津城防工事布置图》。他两手紧紧捏住图纸,像在野地里抓住一条兔子,唯恐它再跑掉,害得他一夜没有睡好觉。
这时陈友章边看曹清举的反应边若无其事地说:“曹工,看来我们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你掌管的那些图纸,应该属于核心机密吧?”
“那当然,这些东西要是流落到共军手里,那就很危险了。”曹清举一扫连日来的萎靡,眉飞色舞地说。
“有你说的那么耸人听闻吗?”陈友章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不会的,我们的保密观念都很强。”
“不能马虎,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共党无处不在。他们的情报工作是很厉害的,他们的情报员无孔不入。”
“共党的情报工作能有我们的中统、军统厉害吗?”陈友章故作外行地问。
“共党的情报工作并不亚于国军,他们有很多优秀的情报员。我从报纸上看到,他们的领导人周恩来就是一个情报高手。”
“做情报工作也是一种天分,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不愿意过正常人的日子,而是喜欢接受挑战,喜欢冒险。我对这些不好好过日子、乐于冒险的人很不理解。”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人,你我都干不了这件事……”
就这样蒙混过去了,陈友章绘制出一份工事布置图。这份工事布置图比上次郭经文上报的那份城防图不但更新,而且内容也更具体。为了突出重点目标,他在图纸上还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把军营、政府、工厂、学校、医院、邮局、车站等标注了出来。
这个富有挑战性和神秘性的工作,虽然令陈友章胆战心惊,但有惊无险,还是平安度过了。
看来,真是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