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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如彪(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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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见老人背着如彪回来了,个个都兴高采烈,争着上来扶住,几个人又将如彪安顿在榻上,给他饮了一碗朱砂汤,如彪的神气才转了过来,双眼微微睁开。

邱儿见他醒了,急忙上前抱住如彪哭道:“大郎你醒了,不要害怕。”如彪见了邱儿,猛得坐了起来,问邱儿:“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像是在梦中?”邱儿哽咽着告诉了他前前后后的经过情形。

老人说:“这里是洞天,与人世隔绝。在这里就不会知道人间是什么时候了。就算你想回去也是不行的。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要悲伤。”

如彪说:“谢谢老人家救我,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可是不知道老人家该如何称呼?”

老人笑着说:“我叫胡叟,我救你是为了报恩。我的儿女们很顽皮淘气,不知道这世间险恶厉害,白天多谢恩公网开一面,要不他们非肝脑涂地不可。”

听了老人的话,如彪才猛然醒悟,便向邱儿悄声说:“我知道他了,他的儿女一定是我白天所放的狐狸。我既然对他们施了恩,他们也不会伤害我们,我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住下来应该也没有害处。”邱儿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安下心来。

这些狐狸对他们很友善,看起来也和普通人一样地生活,慢慢地他们也不会因为他们是异物而感到害怕。这样一天一天渐渐地习惯了,就和胡叟的儿女们相熟了,一起嬉戏玩耍,即使是对姑娘们也不回避。

胡叟有两个女儿,大的叫阿笋,身子娇小,洁白如玉,媚态百生,被所有的亲戚看重。小的叫阿嫩,生得修眉细目,脸上微微有几粒雀斑,很是婉丽。胡叟想报答如彪,商量着要把一个女儿许给如彪,可是决断不下来究竟是给阿笋还是阿嫩。

胡叟的妻子说:“我们不如像古人那样,用两根红丝线系住两个女儿的手腕,然后弄乱丝线,让董郎随便牵住其中一根线,线那端的就是他的妻子。”胡叟认为是个好主意,便要依此而行。

阿笋制止他们说:“我虽是大姐,董郎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董郎对阿妹有救命之恩,把妹妹嫁给他,于情于理都不为过。”

胡叟拍着大腿说:“这就是他们的缘分了。如此一来,也不必再用红线牵挂了。只是像你这般能谦让的人并不多啊。”阿笋含羞退了下来。

于是胡叟把阿嫩许给了如彪,全家都很羡慕,认为是玉蕊璃英,天赐的一对。阿笋喜爱吟咏诗文,也时常过来如彪夫妇这边来一起谈诗论文,拈韵唱和。

有一次如彪暗中和一个婢女相好,正好被阿嫩拿住,就戏弄地让他跪在地上,用手扇他的脸。众婢女在底下作为笑料相传,阿笋用诗嘲讽道:“鹣鹣比翼鸟,一夕忽分单。夜静更深后,鹤行鹭伏前。雪肤依草荐,玉掌示蒲鞭。俛首无生气,郎当犊鼻边。”

如彪看了诗,笑着说:“阿笋可真是揣摩到家了,但是还有没写到的地方,我试着补一补。”

就和阿笋诗另写了一首道:“垂成事忽败,肘膝赴床前。方寸痴如醉,双腮热似燃。夜深孤鸟动,春老一蚕眠。不杀形尤酷,飞凫压两肩。”

阿笋诵了一遍,咬着衣袖吃吃地笑。阿嫩生气地看着如彪,说:“你没有本事偷人,凭什么拿我来解嘲?”

如彪说:“我写的句句实话,字字真情,怎么能有假的?”

阿嫩说:“字经过写三次,乌字都能成马字。况且事情已经隔了很久,你们这些诗人就是爱附会,常常诬妄。好人哪能以此为凭?心正怕什么眼斜?随你们啰嗦去吧!”

阿笋说:“妹妹凭门里之威而自鸣得意,妹夫又随口乱说,都不是我能当得起的。只是借这个机会作一个诗题,暂且排遣一下孤寂而已。”

阿嫩玩笑地拍着阿笋的肩膀说:“姐姐你突发奇想,就强让人削足适履,单单不考虑膈膜的话语,传得已很长久了,白白地当乱真的赝品吗?应当赶快自己忏悔,不要向人泄漏。”

阿笋笑着说:“死妮子,真不怕羞!”阿笋既然说出了软话,阿嫩暂且罢休,将诗稿一把撕碎,在灯烛上点燃烧了。三个人欢快而散,阿笋从此和如彪关系变得更好,也没有什么可回避的。凡是如彪去的地方,阿笋也一定会去,他们就像兄妹一样相互敬重。

一天,两姐妹要一同到舅舅家去,胡叟央求邱儿一同跟着保护她们。阿笋以前虽然见过邱儿几次,但都离得很远,也没有说过话。这次她在绿纱后,一路与邱儿交谈,又看见他长得清秀,回来后写了一首“如梦令”词:“掷果潘郎风味,傅粉何郎风致。底事不同车,忍做执鞭之士。留意,留意,留意询伊名字。”写完后,她便出去了。

正巧阿嫩带着如彪来找,在桌上看见了那首词,两人抢着观看。阿嫩笑着说:“我今天又得到诗题了!”就拿了诗笺和阿笋的词:“渐识石榴滋味,蓦见莲花标致。有女正怀春,谁是诱之之士?留意,留意,留意邱儿名字。”如彪也想写一首,正要拿笔,阿笋已经回来了。她路过窗下,听见窗内有折纸声和磨墨声,猛然想起诗笺没有收起,急忙进屋去看。阿嫩见姐姐来了,乜斜着眼睛发笑。阿笋羞涩得无地自容。

阿嫩说:“我们知道姐姐又得到一个诗题,因此来相贺。”说完便将和词取出来让阿笋看。阿笋很是羞愧,两个人相互调笑,很久方才离去。

胡叟听说此事后,笑着说:“只要女儿高兴就好!我不能按王郑的做法办,让我的女儿憔悴而死。女儿有意,不如就成全他们吧!”就选择吉日,把邱儿赘给阿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胡叟对如彪说:“你们二人可以回去看看家里人了。”

如彪怕父亲不容他,说:“如果我们回去父亲再赶我们回来怎么办?”

胡叟说:“有些事你们并不知道,等你们回去就知道了。我的两个女儿已经嫁给你们,你们就一起带回去,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赠送的,实在感到惭愧。”

他们走的那天,胡叟摆下酒席为四人饯行。还赠送了一匹小驷马驾着车,胡叟让四人乘车而去。一路上车子走得很快,这辆车转眼间已不见了。出了洞口,小车有执辔的人,而小驷马不需要驱赶,自己沿着道路前行,一直抵达家门口,就像是走熟路一般。四个人下了车,小驷马便掉头返了回去。

他们四人刚进了门,家里人见了他们,惊奇万分,以为是鬼。又看见他们带回了两个女子长得艳丽,更是诧异。

邱儿将他们所经历之事从头至尾详细地向董家人叙述了一遍,全家人才定下心来,争着向如彪哭诉道:“大郎在外两年多,怎么知道家里一败涂地?主人丢下了大郎,回来三天,就去世了。二郎得了癫痫,跟着死了。只有葛封在一个月前,自己说上帝命他做某山山神,夜里就无病而逝了。房中各位姨娘都已经改嫁,只因是有大郎的生母还在,奴婢们才没有散去。”

如彪听了,大哭,进房拜了母亲,伏地请罪,伤心不已。

母亲说:“你的父亲过于残暴,屠杀生灵,还把自己的儿子给丢弃,他暴死也是罪有应得。如今你得了媳妇回来,已经很使我感到安慰了。你这次能平安归来,多亏了葛封的忠心,邱儿的义气。现在葛封也已经去了,我就把邱儿收做儿子,给他改名如麟。你们兄弟两个相互帮扶,一起把日子过好。”

两人听了她的话,从此就兄弟相称了。两位女子侍奉婆婆极孝顺。他们两个经营生意又勤俭持家,没过几年,他们的家资也比过去多了十多倍,二人各生了一儿一女,生活美满。

后来亲戚朋友知道他们的儿女是狐狸所生,就没有肯与他们结婚的,故而男娶女嫁,都向远方求亲。

又过了十多年,他们的母亲故去,他们三年服孝期满,如彪把田宅全部分给了两个儿子,和如麟跟着两位女子又进了山,从此四人再没有回来。

后来听他们的亲故说狐女没有和人不同的地方,只是身上穿的衣服总不会旧,面貌常和十八九岁的人一般,喜欢吃鸡肉,喝火酒,有些怪异罢了。还有的说到她们娇媚的地方,凡是见了她们的人,总会变得癫狂,失掉理智的。他们的子女虽然长得美,但是和他们的母亲相比,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兰岩评论说:董恒仗着他有钱而恣肆,抛弃儿子,不听葛封的劝谏,是不慈悲啊!他自己最后死了,家也败了,这是报应。邱儿在山中跟着如彪,经历了种种危险,即使是死也不躲避,忠义之气可嘉。他们在意外中得到了佳人,不也是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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