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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默默跟在他身后不做声,仔细回味着老人那番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大飞则跟在我身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单词和笔记,大飞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嘟嘟囔囔地背诵。
三个人一直在街上没有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上午,街上行人来往,纷纷看着我们仁,打头的是个残迹拾荒老头,中间跟着个打扮精神的小伙,小伙后面是头摇尾巴晃的书呆子,这奇怪的一幕实在赚足眼光。
我没主动说话,老人也没把我们俩放在心上,这是我第一次闲逛,之前出来散步,无论是去商场还是公园,都有个目的地,脚步总是不由得发快,今日没有目的后,步子反而慢下来,一步一步地踏,左右四顾街景和来往的形色过客,别有味道,好像时光被一幕幕定格,每一方景色都让人心醉,整个人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
一直走到中午,老人才回头朝我打个招呼:
“我饿了,去给我买点饭,咱们找地方吃饭。”
我一愣,没想到老人会这么说,他上午不是才说不要人施舍么?老人要我买饭我当然会去买,不过还是没忍住多嘴:“老人家,您不是说——”
“我说什么?我说不让你可怜我的话都是说着玩,你还真往心里去?如果我自己被自己说的话束缚住,那我还能称得上自由吗?”我再一次哑言无以为对。
随便找一家店打包三份盖浇饭,仁人找个阴凉地方吃了一顿。
把垃圾扔到垃圾箱后,心想终于能跟老人说点话了,哪知再回到湖边的那棵大柳树下时,老人已经靠在轮椅上,面对湖面睡着了。大飞又动脑子又动腿,早就累坏了,靠着柳树睡得正香。
中午时分,日头刚好,温暖和暖,微风有点醺人,扑到脸上说不出的温柔舒服。
老人脏乱的胡须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他动动嘴,砸吧着嘴唇,一只蜜蜂飞落在他脸上,不停爬动。
蜜蜂碰乱他的胡须,弄得老人痒酥酥的,老人痒得受不了从梦中醒来,看见脸上那只蜜蜂,竟微笑起来,开始享受蜜蜂爬动带来的痒酥酥的感觉,又带
着笑睡去。
我竟也不自觉笑起来,转身坐在湖边堤岸,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很久没有这么惬意地过一天了。
哪怕之前休假时,要么就是赖床,要么就是通宵,哪种方式都让人腰酸背疼,始终不如意,今天我才发现,能够放松地度过一天有多么享受。下午,我们顺着河边散步,老人在路过一座桥时,望着桥对岸的一家大公司出了神。
“怎么不走了?”我轻声问道。
他叹口气,脸上的皱纹又逐渐舒展开:“看见对面那个搞金属的厂子了么?”
“看见了,怎么了?”对面的厂子是十几年前国家搞冶金的时候发展起来的,当时只是冶金工厂,后来越做越大,也越来越正规,成为一家搞金属的大公司,在我们县里算是比较有名的了。
“我以前是那儿的老总。”
老人云淡风轻地道。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事我只在网络新闻上听说过,某某乞丐是某跨国公司CEO后来被人背叛倾家**产,后续剧情不过就是些扯淡的东山再
起找仇人算账之类的,我没想到身边的老人竟也语出惊人。
“现在公司的老总叫何光,对吧?”
“嗯,咱们县里首富。”
“这以前是我的小弟,何光,我搞公司的时候就觉得他很有前途,比我儿子可能干多了,我最中意的接班人就是他。”老人捋着胡须满意地笑道。
“那——你们关系破裂了?”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卸任的老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混成这副模样,而且只要没有和小弟何光关系破裂,以何光现在的身价,稍微给他点钱就够后半生花的了。
“没有,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他把我当老大哥。”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您的身世了。”我道。
老人抬头看着那家银窗白墙的公司,看得累了,便望向流动的河水,一句一句道出自己的故事。
老人叫陈国芳,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二十多年前,他看准我们县这一块儿搞冶金会有大发展,果断拿出钱投资,开了个大厂子,一年就回了本,然后越
赚越多。
自己的老婆也很争气,给陈国芳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用功读书,考上了个好大学,虽然陈国芳老爷子觉得儿子闷里闷气的,不是做生意的料,但想到儿子是高材生,能为国家效力,心里就乐开了花。
在儿子没毕业的时候,有人给陈国芳说亲事,隔壁镇子的一个姑娘,人长得白净,笑起来跟朵花一样,老人很是中意,这时儿子找他谈心,说自己早就跟那姑娘搞上了,是他托人来提亲的。
陈国芳笑得连拍巴掌,嘴都合不上。
亲事就定在半年后的九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