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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格试探着向桑田提出:“要不要再找个地方坐一下,喝点儿东西,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嘛。”但桑田为难地表示她出门前手里的工作刚进行到一半,必须回去把活儿干完。
“客户着急明天要,你能理解吧?”
楚格体谅地笑了笑,她太能理解了,作为乙方,客户的要求就是圣旨。虽然有点儿不甘心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就这么草草回家,可她还是痛快地跟桑田说了拜拜。
把桑田送到地铁站,楚格独自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走,她刻意放缓了脚步,心里隐隐希望这段路能长一点儿。
在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很耐得住寂寞,也不喜欢热闹和嘈杂,但不知道为什么,时不时地,她也会像今晚这样逃避回家,逃避回到那个倒杯水都能听见回响的密闭空间里。人终究是社会化的动物,她自嘲地想着,我也并不例外啊。
才走了一小段路,插在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桑田打来的电话。
“我想了一下,就熬个夜吧,大不了通宵就是了,活儿总是能干完的……”
桑田的声音有种能把人从情绪黑洞里拖拽出来的力量,楚格没说话,但她内心很感激桑田没有直截了当地戳穿她,而是主动给了个台阶。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我们买点儿酒去你家喝吧。”桑田说。
楚格居住的公寓是一座商住的大厦,楼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冰柜里、货架上基本都是为年轻人所准备的商品:各种饮料、冰淇淋、酸奶、零食、微波炉食品、降噪耳塞、卫生棉和卫生纸、开架化妆品和卸妆水,以及一些时尚杂志。
进到便利店,楚格轻车熟路地走向摆放酒类的货架,拿了一瓶青梅酒,又拿了一提苏打水,走到自助结账柜台付款。
和桑田会合之后,楚格心间一直萦绕着酸涩的感动。她们一路慢慢散着步回来,聊了很多最近在网上看的新闻和八卦,这种时候反而要聊那些离日常生活很远的话题。桑田显然是看破了楚格在道别时伪装的潇洒,于心不忍才会半路折返,这就是友谊中的慈悲。
楚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散发着可怜巴巴的气息,但偏偏桑田敏锐地捕捉到了。
也许这就是好朋友之间的默契吧,楚格想。但如果此刻她也能从“自我”中抽离出来观察自己,就会发现,这是多么郁郁寡欢的一张面孔。
这张脸上的失落、空乏和沉郁如此明显,她想要别人陪伴,但她不说。
大厦的电梯总是很难等,常年满员且不分昼夜。楚格住
十二楼,一个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的中间楼层。有几次她明明站在电梯比较靠里的位置,但超载的提示音响了很久也没人愿意退出,在僵持和尖锐的警报声中,楚格默默地从人缝里挤了出来,选择去爬楼梯。
她这样做,也并非全部出于礼让的美德,只是单纯地感觉厌倦,厌倦这种毫无价值的意气争斗——这又不是飞来横财,这只是一趟电梯。
楼梯间有股潮湿的霉味,还有些没公德的住户偷偷丢的厨余垃圾,但好在感应灯都是好的,她每爬三四层就停一会儿,喘几口气再接着爬。她还特意对比过时间,得出的结论是爬楼梯并不比每层楼都停一次的电梯慢很多。
但桑田可不是这种软性子,当楚格又犹豫着显示出退让的神情时,桑田死死地拽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你别管”,最后,紧贴着电梯门的那对情侣无奈地退了出去,大家面面相觑之时,电梯门缓缓关闭了。
制冰机从中午起就没关过,楚格铲了满满两杯冰,倒上青梅酒和苏打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到这时,她的脸上恢复了某种光泽和神采,像是差点儿干涸的躯体被重新注入了能源。有点儿奇怪,楚格想,我并不是特别爱喝酒呀,又想了想,也许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桑田。
桑田歪着身子坐在懒人沙发上,指着墙角堆着的几个纸
箱,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该不会还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在那儿的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不需要的东西就扔掉呀,这儿也本来没多宽敞。”
楚格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那几个纸箱,目光有点儿呆滞,她自己也不记得那几个纸箱里具体是些什么了,只知道没有那些东西,日子也正常过着。
“你就是太恋旧了,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还是我帮你看看吧。”
桑田说着话就爬起来,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打开了最上面的第一个纸箱,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箱子旧书,小说、画册,还有些设计类的专业书。第二个纸箱里是半箱子漫画和玩偶公仔。最下面的箱子里是旧台灯、宜家的工具箱和一只药箱,药箱里有两盒创可贴、感冒药、消炎药和综合维生素片,桑田拿起来其中一盒胶囊,对着灯光找了半天生产日期,已经过期很久了。
“求你了,过期的药还留着干什么。”
楚格无力地分辩:“不是留着,是还没来得及扔。”
桑田没理她,目光在三个纸箱中来回审视着,她又翻查了一会儿,看到一只黑色丝绒袋子被几本厚重的书压着,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拽出来。
“这里面是藏了什么金银珠宝?”桑田笑着,解开了收口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