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1页)
[2]
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出发去机场,苏迟开了自己的车,并把它停在了航站楼到达层的停车场。楚格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的行程总共十天,车要在停车场停十天,这是一笔轻而易举就能算出来的花费。
苏迟解释说:“我们回程落地的时候差不多是早高峰的尾
声,虽然打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考虑到或许还要排队,或许叫的车放不下两个大行李箱之类的原因,我认为还是直接去停车场取车回家最省事。”
他说话不急不缓,神情怡然自得,这份从容自信正是他当初吸引楚格的地方,至今也依然令她心折。她凝视着苏迟,心里多了些许轻微的苦涩。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同时自责于竟然迟钝到此时才想起来:“我们出去这么久,豆包怎么办?”
楚格没有养宠经验,长期独居,日常生活之中没有任何羁绊。从前在公司时,她很多次听有孩子的同事说起节假日的安排,要带小孩去这里去那里,偶尔有出差的工作她们也是能推就推。楚格知道“母职焦虑”这个词,但那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人处在那种身份和角色中,体内激素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这些变化又会如何影响人的行为,她并不确切地了解。
豆包虽然不是她的小猫,但相处下来也着实培养出了真感情,想到它要孤零零在家里待十天,楚格不自禁地皱起眉头,心微微一颤。
“它有自动喂食器和自动猫砂盆,饮水机和水碗也都准备好了。我设置了监控,也找了人每两天上门看它一次,这个频率已经是它能接受的极限了,一天一次它会生气……总之我都安排妥当了,你放心吧,豆包很成熟的,区区十天难不倒它。”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上门的人也会给鹿角蕨浇水。”
楚格早就发现,苏迟的行事做派与她截然相反,她永远走一步看一步,今天不忧虑明天的烦恼,就是这个原因她才会时常将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而苏迟善于计划并严格实施,会最大程度地避免意外和失控。他像天生的棋手,有种冰冷的执行力。
这是楚格人生中第一次远途旅行,从换完登机牌那一刻开始,全是她尚未探索过的新奇事物。她紧紧攥着护照,跟在苏迟身后随着人流排队过安检,过海关,被免税店里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商品震慑,人的物欲在这样的场景中很难不达到高峰,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她手机的备忘录里有一串桑田列的清单,大多数是护肤品,小部分是彩妆单品,其中有两支到处都断货的口红。
楚格先去口红品牌的专柜询问,得到了她意想之中的回答:这个色号没货哦。
就在她打算继续沿着清单一路问过去的时候,苏迟制止了她。
“你何必这么着急帮朋友买东西,就算现在都买齐了也不能一直拎着,要等到回来的时候才取,不如回程时在那边的机场买吧。”
楚格歪着头想了想,她得承认苏迟讲的不是没有一点儿道
理。她的旅行还没正式开始,就急着完成一项最不重要的任务,确实显得本末倒置。
他们在离自己登机口最近的星巴克找了个位置坐下,这边足够偏僻,店内空**宽敞。在苏迟去买咖啡的间隙,楚格将目光投射在停机坪那些等待起飞的飞机上,虽然空气动力学的原理她明白,但感性上却始终很难相信如此庞然大物竟然能够挣脱地心引力,翱翔于天际,将成吨的货物与人从此地运送至数千公里之外。
她入神地看着白色机群,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在免税店的那一幕,何必这么着急?是不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迫切地想要为桑田做点儿什么来回应桑田为她做的。
半个月前的一天,楚格收到一份快递。
那天早上她开门去扔垃圾,没留意踢到门口的纸箱。一开始她以为是快递员看错了门牌号,但她弯下腰去看快递单,收件人的确是她的名字。
她怔住,有点儿吃惊。
为了和苏迟一起去意大利,她近期已经克扣自己到近乎节衣缩食的地步,还出掉了一些闲置用品变现,购物欲降至有生以来的最低点。在拆开纸箱前,她实在想不出它来自哪里,来自谁。
纸箱里面的东西有点儿分量,她粗鲁地扯掉了防震的泡泡膜,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套护肤品礼盒,正是她以前常用的牌子。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信息,盒子里也没有祝福卡片,但她只思索了几秒钟就得出了结论,一定是桑田。
她们已经冷战很久了。
过去那么多年里,她们从来没有一次冲突像这一次这样惨烈。她们没试过这么久不见面,难过的时候不向对方倾诉,不互相陪伴,就连在朋友圈里刷到对方,也假装没看见似的轻轻滑过去,像粤语歌里唱的那样“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说到底,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天大的分歧和矛盾啊,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于我自身,只是因为我憎恨如今这苟且的生活罢了……楚格在失眠的夜里想起桑田,只觉得胸膛里填满了不可名状的痛苦,而这痛苦又令她更想要和桑田保持距离。
好不容易趁着她快要生日,桑田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打破僵局,楚格也觉得是时候修复这段生命中最重要的友情了。她拍下礼物的照片发给桑田,简短地说了一句:“我收到了,谢谢。”
桑田回复的速度快得就像一直握着手机在等待:“你最近好吗?还在生气吗?”
楚格看着这两个问句,忍不住伤感。遗憾之情在脑中一闪而过——“我们还是生分了”。在这个瞬间她像是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那个楚格的心没有这么硬,不会和最好的朋友因为
一点儿小小的矛盾就搞得要绝交。
她给桑田打了个电话。通话刚开始彼此都有点儿放不开,都不出声,等着对方先说,听筒里只有呼吸声,但随着楚格讲起她在等签证,如果能顺利下签,她和苏迟要一起去意大利,横亘在她们之间的坚冰便悄无声息地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