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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电商活动大促,知真在网上一次性购置了所有的电器和大件家私,之后她拉出账单和第一次装修时的花费做个对比,出乎意料地发现这次竟然比上次装修节省了不少。
虽然成品家具不如全屋定制那样严丝合缝,有些面积不可避免地浪费掉了,但她想,这么大的空间本来就是该有留白的。再说成品有成品的好处,在仓库里晾了那么久,什么有害物质都挥发了,更环保健康,以后还能灵活地调整位置,等到旧了坏了看腻了,想换就换,想扔就扔。
看着一笔笔即将发货的订单,知真心里有种久违的暖烘烘的感觉。同时她也很清楚,如果没有楚格,她不可能这么轻松,上次装修是她自己从头到尾参与的,那种劳累……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硬装完工后,知真找了一天跟着楚格一起去家居城定了厨卫洗浴的东西以及灯具。按照楚格的说法,这些都是标准化了的产品,造型和品质大差不差,预算几万和预算几十万的客户都是在这几个品牌里挑选,所以选自己中意的型号就好。
接下来,她们又去了一家和楚格私交不错的中古家具店。面对那些诱人的,充满了年代感和旧故事气质的老物件,楚格早已经免疫,可知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大开眼界,花了
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几乎每件她都喜欢,都想买回家并且深信不疑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幸好楚格保持了旁观者的冷静和理智,冒着惹店家不高兴的风险,在知真每一次头脑发热的时候及时出声劝阻。
最终知真挑了一个不实用但非常美貌的秘书柜,一张黄杨木的旧茶几,台面铺着埃及蓝的马赛克方块,一个小推车造型的杂志架。就在她恋恋不舍地站在柜台边要结账时,鬼使神差一般,又看上了店主身后的一座黄铜台灯,抢在楚格开口之前赶紧说“再加上这个”。
看到楚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真哈哈大笑,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痛快花钱了。一想到终于要搬回自己家住,这些东西会和她朝夕相对,它们都是新生活的一部分,她便觉得是值得的。
当天最后一项任务是去窗帘店,因为楚格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知真到店后没花多少时间,轻而易举就决定了几款和墙纸同色系的布料。
一整天下来,兴奋感一点点消耗殆尽,像退潮后的沙滩只**着精疲力竭。
中午为了节省时间,她们只在咖啡馆凑合吃了金枪鱼三明治配咖啡的套餐,买完窗帘出来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知真顺势提出,不如一起去吃顿像样的晚餐吧。
“求求你不要拒绝啦,上次还是苏迟请的,这个季度我忙得要命,把麻烦的事全都甩给了你,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就给我个机会表示感谢吧。”
她拿出收藏的一家评分相当高的日料店给楚格看:“去这家怎么样,我一直很想去试试,就是没找到合适的饭搭子,你就当陪我吧。”
楚格原本和苏迟约好了晚上见面,但就在半小时前,苏迟发信息来说临时有事,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反正她有门禁卡,也知道他家密码,可以先去他家等他。虽然苏迟不介意,但楚格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哪怕她和豆包现在已经相处得很融洽了,但总归是不妥……既然知真如此诚恳,盛情难却,就成全她的心意吧。
刚到地方,楚格就有点儿后悔了。
这家店藏在金融中心的一座写字楼里,门口一排青竹显得幽静清雅,就餐采用预约制,正常情况下只接待提前预订过的客人。知真向前台报了订位的手机号,楚格这才知道,知真不是心血**临时起意,而是一早就计划好了。
她们落座后,穿着葱绿色浴衣的年轻女孩微笑着奉上滚烫的热毛巾,倒上两杯玄米茶,轻声向她们介绍了菜单和服务铃的位置,躬着身体退出了雅间。
知真擦完手,翻开又大又厚的菜单,招呼楚格也看看,想
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不要客气。
菜单第一页就叫楚格大吃一惊:“我有没有理解错?这个牛肉是按克算的,三块五一克,那一百克就是……”她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赶紧合上菜单,压低身体,哀求着知真,“这也太贵了,我们还是走吧。”
知真头也没抬一下,气定神闲地说:“你看看后面的呀,还有好多呢,有不贵的。”
听出了知真语气里的坚决,楚格也不好再啰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后翻。说后面的菜式不贵也只是相对于第一页而言,一路翻到最后,最便宜的是甜品杏仁豆腐,而一碟盐烤银杏的价格就抵得上楚格平时的一顿午饭。
楚格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知真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但仅仅这个环境、这份沉甸甸的菜单就足以令她不安。
这种负担并不陌生,在和苏迟的相处中,她就经常感受到。是,她知道,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想尽量照顾她,庇护她,带她见识一些新鲜的东西,但他们都忽略了她现阶段的处境和心境,越是隆重的心意越是会造成压力。
楚格察觉到,很多时候,他们都把她看作一个小妹妹。他们想对她好,愿意为她做一些事或者花一些钱,从不期望得到任何回报,不过想要她开心一点儿。而她并非不愿意领情,也
不是不感激,她很明白在如今的社会,一点真心有多稀缺难得。可无论知真还是苏迟……他们和她的生活状况、消费水平都相差太远了,他们的日常花费对于已经失业了大半年,只做了一单本质上是卖人情的活儿的她来说,简直奢侈得触目惊心。
她不能理直气壮地享受寄居式的福利,时常自尊心作痛,仿佛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走了某条捷径,因此萌生出了无法言喻的、奇怪的负罪感。
见楚格迟迟不说话,知真也不再浪费时间,她做主点了金标横膈膜肉,厚切牛舌,蔬菜拼盘,温泉蛋和苏梅小番茄,百香果饮料兑苏打水,又要了招牌推荐的鹅肝手握,星鳗手握和海胆手握三款寿司。
过了一会儿,一身雪白工装的寿司师傅推着小车过来为她们当面制作寿司,细致地说明每一种食材。知真微笑地听着,楚格只好也有样学样,挤出一种笨拙且僵硬的笑容。
食物非常美味,奶油般丝滑的鹅肝配上特别调配的酱汁,连着醋饭一起吃,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黏腻,海胆鲜甜,星鳗鲜嫩,楚格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这家料理的品质跟她以前吃过的那些快餐确实是天壤之别。
可是,怎么说呢……她静静地喝着热茶,脑中浮想起念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家人均几十元的回转寿司店,价格便宜品
类多,很受学生们欢迎。她和桑田经常去,有时也会叫上晓茨。那家店没有高级鹅肝和星鳗,只有普通的鱼片、鱼子和甜虾,不限量的茶碗蒸蛋和甜度超标的南瓜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