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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手撑着床沿,借着床头一点昏亮的灯光,将睡房仔仔细细环视一番。这间房明显只供人睡觉用,一张床,一条床尾凳,角落里一个衣帽架,多余的物品一件也没有。再看一眼淋浴间的洗面台,上面摆着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和一只茶色玻璃口杯,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冷的。卧室外边连着一个小小的阳台,她怀着一点儿好奇走过去,目光落在窗边的铁质花架上,笑意从眼里流出来。
是那盆久违的鹿角蕨,厚实的叶片依旧翠绿坚挺。
她轻声问:“你还好吗?在这里待得满意吗?”
就在这时,另一扇玻璃门后传来一阵响动,吓得她浑身一
凛。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个阳台连通着客厅和卧室,那声异响显然是受惊的豆包发出的。
楚格拢了拢头发,隔着玻璃小小声地道歉:“豆包,打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话音未落,只见窗帘的一角微微抖动,毛茸茸的尾巴尖还露在外面。
她连忙噤声,踮着脚尖顺着原路返回了卧室。
苏迟将打包带回来的食物放在餐桌上,敲了敲卧室门,叫她出去吃饭。
她去过那么多朋友家、客户家,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晚这样局促,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快被啃秃,不敢看苏迟也不敢说话,只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不用这么拘谨,豆包没那么脆弱。我这儿平时不来人,它习惯了这个空间里只有它和我,以后你来得多了,它慢慢熟悉了你的声音和气味就好了。”苏迟看到楚格把他的衬衣穿得像睡衣,袖子长出一截,“这颜色倒是蛮衬你。”
“那我待会儿就穿走了哦。”她故意说。
苏迟没有立刻接话,他从餐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从制冰机里接了满满的冰块,倒上气泡水给她,然后才说:“楚格,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开不开心都不必掩饰。”
这话听上去没头没脑,真是需要一点儿灵犀才能体悟,楚格咬着下嘴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听懂了。
他们安静地吃完东西,一起把餐台收拾干净,苏迟把垃圾拿出去扔掉。楚格看了看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如果要走,现在就是时候了。
她待在原地迟疑着,却见苏迟从玄关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他走过来,把那个小玩意儿放到楚格手中,是一张门禁卡,硬币大小,深红色。
“入户密码是741852,顺着键盘从左至右竖着摁两行就是了,以后你想来就来。”
苏迟的语气平缓,单手撑在餐台上的姿态也很随意,好像把自己的家交出来是那么稀松平常的事,全然不懂得这个行为对楚格象征着什么。
从那晚起,这张门禁就挂在了楚格的钥匙扣上,每天都在她的眼前晃。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事情会按照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可实际却比幻想的要更迅速,也更顺利。
那个雨夜,楚格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家,也没有穿走苏迟的衬衣。适可而止是最美妙的,她搞不清楚那是因为羞涩矜持,还是亲密过后的伤感,只是出于本能的直觉:一定要回到独处中,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在大厦黑暗的楼道里,楚格沿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一步比一步更确定,她胸腔里盈满的东西就是爱情。
在一起的时候满足,不在一起的时候想念,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如果这不是爱,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