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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点点头,老师又说:
“倒是那个自称绑架犯打来的电话有点让人放心不下啊……你家真的没有人失踪吗?毕竟家里有八个孩子,不会看漏了吧?”
老师的表情很严肃,我也没有笑……因为这不是开玩笑,之前真的有过几次数错人数的事情。比如本以为大家都在,结果刚吃完饭,又有一个孩子从外面回来了。又比如像电视上播放的美国电影那样,把某个孩子落在家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两三年前,好像是奈美吧,她玩捉迷藏躲在洗衣机里,就这么睡着了,也没人发现,第二天早晨妈妈直接打开了电源,险些把她害死。
“这么重要的时候,肯定不会数错。”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秋彦哥、三郎、龙生、奈美……可是到这里突然就断了。我想不起晴男的脸……他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在我脑中也像失焦的照片,看不清楚面容。仔细想想,我已经好几天没仔细打量晴男的脸了。不……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说不定好几年了。
我应该有往他那边看过,只是除了缩在角落里打游戏,其他时候晴男大都低着头,很难清楚地看见他的脸。没错,说不定我们家发生的事完全不是看漏了……而是平时一直都漏过,这次真的不见了,却习惯性地以为自己“只是看漏”,以为他其实还在家里……
我无法回忆起晴男的五官,只有一层淡淡的影子,宛如湿透的纤薄布料一般,紧紧贴在脑海中……
“怎么了?”
老师问了一句,我慌忙摇着头说:“不,没什么……”然后把那张算不上面孔的脸驱赶出了脑海。
我决定看看那个人会不会如约打电话过来,老师吩咐我,如果对方真的打过来了——
“就把通话内容保留成录音。学校也经常接到恶作剧电话,所以我这儿有个好东西。”
说完,他从办公室借来了安装在电话机上的小型录音机。
老师走到钢琴边,轻抚琴键,弹奏出短暂的旋律,填补不时出现的沉默……我很想一直待在音乐室里跟老师说话,但当然也很担心绑架事件,于是快步跑向初一B班,把录音机塞给弟弟三郎,叫他回到家后马上安到电话机上。
三郎是八个孩子里最聪明、最可靠的人,所以那天傍晚,我们录到了自称绑架犯打来的电话。
我放学后去医院做了CT检查,回到家时,看见妈妈和孩子们像昨天一样,在矮桌周围团团围了两圈,正在听录音磁带。
“啊,一代,你快过来听。昨天那个人又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我抱着书包坐到妈妈旁边。
“那我重新播放一遍。”
负责指挥的三郎按下了矮桌正中央的录音机按钮。
“你好。”
妈妈话音未落,男人的声音就压过了她。不,那真的是男人的声音吗?……那个声音跟昨天不一样,听起来机械又高亢,明显经过变声操作了。看来敌人预料到我们会用录音机,自己也使用了机器。
“啊?”
母亲反问道。
“你的声音好奇怪,我听不清。”
“我问你,三千万准备好了吗?”
“三千万……”
“怎么?你忘了?昨天不是说了……你到底准备好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是什么意思?是没凑齐,还是一分钱都没准备?”
“……”
“看来是一分钱都没准备。那可不行。昨天不是说了吗?如果不准备好三千万,人质就要遭殃。”
“不行,我拿不出三千万。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吗?”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知道你们家人多,而且很穷。”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找我?就算是恶作剧,这也太坏了。”
“不是跟你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吗?我知道你家穷,但是丈夫很有钱,电视上都说了。”
“我丈夫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是电视上也说了,你丈夫的父亲,这孩子的爷爷还健在……他原本是有钱人,对不对?而你却不去依靠那个人,只靠自己拉扯孩子,连电视节目都对你赞不绝口。这的确是一桩美事,可是孩子被绑架,不拿出三千万就性命难保的时候,你还梗着脖子不去求他,别人就会说你这母亲简直是恶鬼了。”
妈妈突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她拼命忍住了气愤的吼叫,才变成了一声呜咽。
“够了,我知道你在恶作剧。”
“恶作剧?你再这么说,我可真的生气了。难道凑不到钱,你就破罐子破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