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蝌蚪25(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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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家里又有人来上海玩。我们的房间嫌小了,就改赁大房间。大人、孩子,加以茶房,七手八脚地把衣物搬迁。搬好之后立刻出去看上海。为经济时间计,一天到晚跑在外面,乘车、买物、访友、游玩,少有在旅馆里坐的时候,竟把小房间里镜台上的茶杯里的四只小蝌蚪完全忘却了;直到回家后数天,看到花台边上洋瓷面盆里的蝌蚪的时候,方然忆及。现在孩子们给洋瓷面盆里的蝌蚪迁居在墙角里新开的小池塘里,满怀的希望,等候着它们的变成青蛙。我更怅然地想起了遗弃在上海的旅馆里的四只蝌蚪。不知它们的结果如何?

大约它们已被茶房妙生倒在痰盂里,枯死在垃圾桶里了?妙生欢喜金铃子,去年曾经想把两对金铃子养过冬,我每次到这旅馆时,他总拿出他的牛筋盒子来给我看,为我谈种种关于金铃子的话。也许他能把对金铃子的爱推移到这四只蝌蚪身上,代我们养着,现在世间还有这四只蝌蚪的小性命的存在,亦未可知。

然而我希望它们不存在。倘还存在,想起了越是可哀!它们不是金鱼,不愿住在玻璃瓶里供人观赏。它们指望着生长、发展,变成了青蛙而在大自然的怀中唱歌跳舞。它们所憧憬的故乡,是水草丰足、春泥粘润的田畴间,是映着天光云影的青草池塘。如今把它们关在这商业大都市的中央,石路的旁边,铁筋建筑的楼上,水门汀砌的房笼内,瓷制的小茶杯里,除了从自来水龙头上放出来的一勺之水以外,周围都是瓷、砖、石、铁、钢、玻璃、电线和煤烟,都是不适于它们的生活而足以致它们死命的东西。世间的凄凉、残酷和悲惨,无过于此。这是苦闷的象征,这象征着某种生活之下的人的灵魂。

假如有谁来报告我这四只蝌蚪的确还存在于那旅馆中,为了象征的意义,我准拟立刻动身,专赴那旅馆中去救它们出来,放乎青草池塘之中。

一九三四年四月廿二日。

[1]本篇曾载1926年12月26日《文学周报》第4卷第6期,署名:子恺。

[2]broke:心碎。

[3]漫姑:即作者的三姐丰满。

[4]《子恺画集》的封面画是软软所作。

[5]作为《子恺画集》代序,本篇篇末所署为:1926年耶稣降诞节,病起,作于炉边。

[6]本篇曾载1927年6月10日《小说月报》第18卷第6号。

[7]披雅娜:钢琴(piano)。

[8]本文篇末原未署日期。这里所署的日期是发表在《一般》杂志时篇末所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作者自编的《缘缘堂随笔》(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11月初版)中,篇末误署为:1926年作。

[9]本篇曾载1928年10月10日《小说月报》第19卷第10号。

[10]不知为什么只留下四双破旧的鞋子。

[11]是指现在。

[12]本文篇末原未署日期。这里所署的日期是发表在《小说月报》时篇末所署。

[13]英文stick的译音,意即手杖。

[14]指《子恺画集》。

[15]指《给我的孩子们》。

[16]本篇曾载1927年7月10日《小说月报》第18卷第9号。

[17]此第二文在1957年版《缘缘堂随笔》中被删去,现仍予恢复。

[18]本文篇末原未署日期。这里所署的日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作者自编的《缘缘堂随笔》(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11月初版)中篇末所署,比发表于《小说月报》的年代——1927年早一年。从第一则逃难(1927年北伐战争)的年代和第二则中三个孩子的年龄(当时用虚岁)来看,此文的写作年代应为1927年。

[19]本篇曾载1947午8月《儿童故事》第8期。

[20]他们的家住在西湖边,天气一热,有小虫群集,在电灯四周飞舞。

[21]四川人称窃贼为强盗。

[22]本篇曾连载于1947年5月30日、5月31日、6月1日《申报·自由谈》。

[23]本篇曾载1948年1月5日《天津民国日报》。

[24]本篇曾载1962年8月《上海文学》第35期。

[25]本篇曾载1934年5月20日《人间世》第4期。

[26]洋瓷:即搪瓷。

[27]枪花:江南一带方言,意即欺人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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