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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无法忍受两个老人住在一起互相添麻烦的羁绊(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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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嗯。无论对方是多么稳重的人,或者是在社会上受人尊敬的人,无论是哪种人,我都做不到。

记:原来如此(笑)。就算分开住,你们也会不时见个面吗?

树木:是的。比如有些户籍文件需要盖章,还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毕竟我们还有社会关系上的联系,所以会不时见面。我们见面的时候都攒了很多话要和对方说。所以,见面就是两个人各自说个不停。

记:啊,是吗?

树木:内田会说:“等一下,让我多说几句。”我也会说:“我现在不说,待会儿就忘了。”他又说:“哦,真有意思。那么我呢……”等回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很久。内田于是说:“喂,你看看周围,哪对夫妇都不说话,这世界上的夫妻彼此都不说话。”然后我说:“如果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也会无话可说。”

记:哈哈。这真是全新的夫妻形式啊。

树木:嗯。彼此关系好的时候是这样的。当谈话进展顺利的时候会很好,但是当时间慢慢过去,他就会说起以前说过的事,“当时是那样,这次又是这样”之类的,我就会回应:“这个已经听你说过了,已经听过100遍了。”他就会开始不耐烦,有点儿不开心。我们相互抬杠,最后总是以“今天就聊到这里吧”结束谈话。见面最多两个小时,也就是吃一顿饭的时间。

记:就算这样,你们也还是不分手。

树木:是的。我有时会想,我们已经分居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不用再保留夫妇的形式了。别人也会这么说,我觉得其实无所谓,可对于女儿来说,和那位父亲每一两年能见一次面,还是可以给她某种确信,我仍然觉得这是件好事。

记:内田先生和您会合葬吗?

树木:告诉你,内田家的墓地可是我买的。

记:原来是这样。

树木:婆婆——也就是内田的母亲——也葬在那里。我做了这么多事,作为一个妻子,已经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对吧?

记:那么你们在天堂也要生活在一起。

树木:是啊。不过到那时我们已经是骨头了,不会说话,也不会生气了吧。

记:是啊(笑)。

树木:以前,我和内田都觉得对方会先走。可我觉得这次是我要先走了,我必须安排好各种事情。

记:您女儿也哉子和裕也先生曾经在富名哲也导演的电影《蓝风吹拂》(2018年)里共同出演过父女角色。我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上看过这部电影。

树木:那部啊,也哉子问:“这个角色非得是裕也不可吗?大家都小心翼翼,身体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做动作,很尴尬啊!”毕竟,她的母亲是我这样的人,父亲是另一个极端的人,作为孩子,要经常操心父母。

记:操心(笑)。

树木:而且是“经常”。

记:我见到也哉子的时候,她对我说:“母亲让您费心了。”(笑)不过,也哉子女士真是非常理智和正直。

树木:她成长为一个有着普通价值观的正常人,很不可思议吧?由利彻[128]先生以前经常和我一起出演久世先生的电视剧,他也对我说过:“你们家真奇怪,怎么会培养出也哉子那样的孩子?她真是个好孩子。”

记:是也哉子小时候吗?

树木:是的,是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由利先生每到除夕,都会召集齐藤清作[129]等人聚到一起喝酒,吃跨年荞麦面[130],狂欢聚会。他会突然想起也哉子,然后就会给我打电话。

记:呵。

树木:他会说:“喂,是也哉子吗?我是由利啊。过新年了,你还好吗?”“喂,你好吗?”之类的。也哉子会回答:“我很好。”他会打来这种电话,还会问:“你想跟谁说话吗?”也哉子如果不说“没有”,而是说“嗯”,他就会说:“太古也在这里哦。换太古来说吧。”于是对面换成齐藤清作说,“我是太古”,可也哉子只会说“好的”或者“晚上好”。对方也只好重复说“我是太古”。

记:大家都很喜欢她。

树木:一到年底,由利就会想,也哉子是不是很寂寞,因为她的父亲不在身边,他就会打来电话。也哉子是那种让你想给她打电话的孩子。由利先生会摇着头说:“奇怪啊,她怎么会是你和裕也的孩子,真奇怪!”

记:是的,我非常明白他的感受。

树木:他一直说:“太奇怪了。”由利先生和很多女人交往过,像他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我想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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