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我们暂时分手(第1页)
北京,我们暂时分手
我总是藏在一个叫“少女绿妖”的名字背后来书写我的现状和念头。这是一种安全的做法,因为大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少女绿妖”。写作的人偶尔是个胆小鬼,只敢躲藏起来,偷偷讲一些真心话。那么这次,我想跟“少女绿妖”暂时分开一下,让她来问我一些问题吧。
少:说说吧,你最近有什么新的打算?
我:哈,直接上结论是吗?我和K最近打算先搬离北京,像候鸟一样搬去昆明过冬,等想到下一个要去的城市或者找到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再做打算,给自己的期限是到明年年后吧,哪怕到时再找工作呢!
少:那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想要离开北京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卡在一个坎儿,就是当你驻扎在这个城市六年有余,好像获得了这个城市的通行证,但是再去仔细研究论证,却发现获得这个资格的背后需要掏空两个家庭的积蓄,也会赌上未来的不自由,就会让人卡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是非常现实的一个方面。
而另一个方面则是我发现如果我继续留下来的话,我的未来不过是对过去的不断重复,就是一种“内卷化”,如果得不到升华就是停滞不前。这个方面也让我很迷惘,是该继续还是该做出一些改变呢?所以我觉得要暂停一下。
少:那又为什么是昆明?是因为喜欢昆明吗?
我:又是非常机缘巧合和现实的原因,K在昆明有一套房子,租客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到期,那边的生活成本相对而言比较低,在我们没有任何固定收入之前,这样的一个选择相对比较从容。
说实话,我对昆明没有到喜欢得不行的程度,如果离开北京,我想去的地方是类似上海这样的城市,但这个时机确实是不合适的,所以就先暂定昆明。
少:离开北京,你的内心有没有过波涛汹涌的时候呢?
我:这样吧,还是让我们合并在一起吧,我想好好说一下这部分了。
要离开北京,我的内心像海水掀起狂浪,千丝万缕的念头如小螃蟹抓住了我,我一直在想通和想不通之间来回切换,一瞬间好像想通了,对我最重要的是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我们共同营造一份想要的生活,一份惬意的、不用过分紧张的、有产出的生活,那离开北京是势必会发生的事情;一瞬间似乎又想不通了,别人都没有离开北京,为什么我要离开?我是不是还可以救一下,是不是还有机会呢?
我的脑袋里每天都有两个小人儿在拉扯:其中一个充满了不甘,充满了未能达成世俗意义的“成功”的遗憾;另一个又理性地劝服它,告诉它看似“机会众多”,可是那些机会是真的属于你的吗?
《穷查理宝典》里,芒格总结了25个心理学现象,其中有一个让我沉默了很久,是“被剥夺超级反应倾向”,意思是,如果有个人即将得到某样他非常渴望的东西,而这样东西却在最后一刻飞走了,那么他的反应就会像已经拥有了这件东西很久却突然被夺走一样。我要离开北京,心里的那些千回百转,很重要的一个心理可能就是这个。我似乎马上就要拥有北京了,一要离开,就像北京被人夺走了一样。但我们戳破各种幻象来看现实——我们,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北京。
我想到王小帅导演在《薄薄的故乡》里写到他对北京的感觉:“你来到这里,你知道你是一个外乡客,所以你努力地讨好它,让它知道你的到来,让它接受你,可是有时候它就像眼前的这个景色,它在那里,无所谓你的讨好,自顾自地彰显着它大城市的庄严和淡定。”
可能这就是我们很多人的感觉吧。有些微的悲伤,但也无须过分悲伤。
我不知道我对北京真正的热爱有多少,我记得的全是一个个片段。不长不短的六年时光里,在北京的日子是由一个个记忆中的片段构成的,有时候想一想,短暂又漫长的人生应该也是由这样或那样的片段构成的。人的一生整体而言是痛苦的,但就是那些记忆中的吉光片羽才让人生显得没那么难过。
我记得第一次来北京,心情忐忑地坐在公交车上,仔细听着北京阿姨报站,北京话真好听啊!
我记得我花了八百块找中介租的房子,仅仅为了找一个住的地方,我的脚底磨起了水泡,发在QQ空间的时候颇有一种英雄气概。那间房子很小,只能摆放开一张一米的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是早年拆迁小区顶层复式设计的楼梯隔间。现在回想起来,我可真勇猛,这么差劲儿的条件,当年竟然甘之如饴。早上六七点起床还要再自学一个小时日语,然后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倒地铁去上班。但我很怀念那个一无所有、心无杂念的自己,想给她一个拥抱。
住在这个房间的第一晚发现门锁是坏的,马桶是堵的,卫生间还没有灯,我那时还没有学会报喜不报忧,给爸妈打了电话。结果第二天一家人开车来京“救”我,爸爸给房间门上了锁,妈妈带了一大罐自己剥的核桃,哥哥和侄女也来了,我忘记他们是怎么说那个房间的了,只记得之后的几天我们一家人玩得还算开心,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