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鸡蛋灌饼(第1页)
2019年6月20日,深夜,纽约,皇后区。
空气里瀰漫著一股复杂的气味——廉价公寓特有的陈旧地毯味,混合著吃剩的半盒夏威夷披萨那甜腻的酸味,以及一种无形无色,却最为致命的,名为“梦想破碎”的味道。
电视屏幕上,nba副总裁马克·塔图姆(marktatum)带著职业化的微笑,走上巴克莱中心的舞台。他的声音通过环绕音响,在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迴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withthesixtiethandfinalpickinthe2019nbadraft,thesacramentokingsselect…vanjamarinkovi?,fromserbia。”
最后一个名字尘埃落定。
屏幕上的光,映在一个年轻的华裔男孩脸上,他的脸庞毫无血色。
他叫刘恆远,身高六尺六寸,臂展七尺一寸,一个在ncaa一级联盟边缘球队打了四年,场均能贡献12。5分、4。8个篮板、外带1。2次抢断的锋卫摇摆人。一个……刚刚在全世界的注视下,被彻底遗忘的人,他落选了。
他拿起遥控器,用一种结束仪式的郑重感,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电源键。
嗡——
电视屏幕瞬间陷入黑暗。
刘恆远拿起身边那支已经发烫的手机,屏幕是黑的。他用拇指下意识地在光滑的表面上一次又一次地划过,解锁,刷新,锁屏,再解锁。
什么都没有。
没有电话,没有简讯,没有邮件。
微信聊天列表的置顶,是他的经纪人,一个名叫山姆的白人胖子。头像是一只戴著墨镜的斗牛犬,看起来比本人精明多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小时前选秀大会刚刚过半的时候。
“恆远,別急,还有机会,我正在运作。”
机会。
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扯动了刘恆远的嘴角。山姆的“机会”,他这会儿大概已经坐上了飞往欧洲的航班,去寻找下一个能从海外联赛淘来的“潜力股”了;又或者,正围绕在某个幸运的二轮秀身边,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描绘著光明的未来。
至於刘恆远?他连被敷衍的价值都没有了。
落选,其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从头到尾,你就像一团空气。没人討论你,没人预测你,甚至在选秀结束后,你连出现在“遗憾落选名单”上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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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个名字,像60个响亮的耳光,精准地扇在了每一个抱著希望的篮球手的脸上。
而他,连挨巴掌的资格都没有。那个无声的、代表著“你不存在”的第61个耳光,才是最响亮的。
“行了,整个夏天还长,看看还有什么训练营的机会!”他对自己低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他从那张快要散架的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像一串被点燃的鞭炮,宣告著某种仪式的终结。
没有颓废,没有怒吼,也没有把电视砸了的衝动。
他只是饿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空洞的飢饿感。
刘恆远走向公寓另一头的开放式厨房,水槽里还堆著昨晚的碗碟,上面残留著番茄酱的乾涸印记。
他熟练地打开冰箱,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食材。鸡蛋、麵粉、培根、葱、黄瓜,还有两瓶来自家乡超市的、被他奉为神物的海天牌甜麵酱和蒜蓉辣酱。
篮球暂时打不成了,饭总得吃饱。
今天,他要给自己办一场盛大的安慰仪式,菜品他都想好了——
“落选纪念豪华版至尊鸡蛋灌饼”。
他从保鲜袋里取出一块早就和好的麵团,案板上撒上薄薄一层麵粉,抄起擀麵杖。一下,两下……动作熟练得仿佛一个在后厨顛了十年大勺的老师傅。
也好,他自嘲地想著,实在不行,就回去继承老爹在法拉盛开的那家中餐馆,说不定还能把“刘家小厨”做大做强,开遍全美。这四年大学篮球练出来的核心力量和臂力,用来顛勺,想必也是极好的,以后跟街头的小混混打架也能占点便宜。
一边胡思乱想著,他一边將麵饼擀得薄而均匀。热锅,倒油,当麵饼与滚烫的油麵接触的剎那,“刺啦”一声,一股焦香的烟火气瞬间升腾起来,暂时驱散了心底的冰冷。
他拿起一枚鸡蛋,在碗沿上轻轻一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