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喜女(第2页)
徐仪抿了口茶汤,夏日的燥热却并未被驱散。朱静镜动不得,她就永远没法知道真相,她的冤屈也永远洗刷不干净。这种滋味不好受,就好像白白被人摆了一道,还要为其做嫁衣。
徐仪的眸光只深沉了一瞬,抬首望向毕喜女时,唇角已重新噙起浅笑,从容接上了方才的家常闲话。
送走了毕喜女,徐仪一个人在花厅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
朱棣来陪着她,两人就在花厅用了饭。
转眼晚风渐起,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月华如水,自天际倾泻而下,穿过庭院里玉兰花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碎银。
夏夜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燕王府后园的八角凉亭里,挂上了几盏羊角宫灯,柔和的光晕驱散了浓重的黑暗。
石桌上摆着一碟刚从井里湃上来的荔枝煎,旁边是一壶温好的青梅酒,散发着清甜微醺的香气。
朱棣整个人都显得松弛了些,与徐仪同坐,看着天上的弦月。
徐仪叉起了一颗荔枝煎,送到朱棣唇边。
朱棣张口含住,果肉的清甜瞬间在舌尖化开:“甜。”
他言简意赅。
徐仪知他不爱多吃甜物,往往浅尝辄止,于是也不再管他,只自顾自享用起来。
夜色渐深,庭中唯有风过竹梢的簌簌声。良久,朱棣才开了口,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今日在前殿,听海寿回话。说府里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纵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也未必有你这般周全细致。”
徐仪放下手中的荔枝煎,用帕子擦了擦指尖:“不过是些分内事罢了。”
朱棣会心一笑,握住她的手:“今日文忠表哥与我说了些北平的事。他去岁奉旨北上,除整饬军务外,便是督造我们的王府与城池。”他指尖微微收紧,语气里带着几分向往,“他说燕王府现已修整的差不多了。料想再有一二年,待兄长们就藩后,便该轮到我们了。”
“届时天高海阔,再不必受这京中诸多拘束。”年轻的皇子意气风发,眸中映着的希月光令人动容:“听说北平的冬天,雪下得极大,能没过人的膝盖。到了开春,山野间尽是烂漫野花。”
徐仪静静凝望着他,唇角含笑:“北倚燕山,东临沧海。到时候四郎可要守信,带我纵马观海,一览那无边壮阔。”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辽阔的海天一色。
等到那时,她或许可以用笔墨记录下北地的风土人情、奇闻轶事,编纂成册,这个念头在她心中酝酿已久,每每见朱橚编纂医书,她便心向往之,总想要落笔写些什么。
他们单独在一处时,反而不爱提朝堂上的事,总爱说这些闲话。月色如水,漫过两人相依的身影,夜阑人静,唯有彼此的低语与心声,在月光下轻轻交融。
此时的坤宁宫里。
窗外月光透过细密的纱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马皇后正在闭目养神。
心腹女官黄香莲侍立一旁,正轻声回话:“娘娘,都安置妥当了。临安公主殿下那边,奴婢也已派人传了话,请她近来安心在宫中静养,莫要沾惹事端。”
“静镜那孩子,终究是年轻,少了容人的肚量。”马皇后缓缓开口:“她与李淇的亲事,是重八思量了许久的。容不得半点差池。”
黄香莲躬身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公主殿下当时目睹晋王妃遇难却未施援手,据她所说,晋王妃当时神志尚清,曾向她求救。而且,她还看见定妃神色慌张地从假山方向离开。此事,是否要告知陛下?”
马皇后凝思片刻,眼底掠过一丝疲惫:“不必了。”她的声音平静,“知道了,又能如何?此事交由我来处置,只需惩治一个定妃,再揪出背后与她勾结之人。”
“若是让重八知道,以他的性子,只怕要掀起腥风血雨。那时,又要再添多少杀孽。”
黄香莲心中了然,又问:“那定妃和她的随身宫人,该如何处置?”
窗外,蝉鸣聒噪,马皇后揉着眉心道:“让人看紧了。”
“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了,寻个由头,让她‘病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