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甚至不会放过从前的自己(第3页)
鸣几山不同胜州其他随处可见的小山包,山路陡峭崎岖,荒木丛生,多野草荆棘,鸟兽稀少,寒夜风作,带来的火把已半敛了光,她护着火苗好不让风将它吹散。
绕着山路也不知走了多久,风声似嚎哭,吹得树木草叶簌簌作响,时不时混杂几句凄厉的鸟叫,石壁之间来回游荡,偶尔还会被壁间流出的泉水溅得裤脚全湿。
林浔最好是被蒙着眼睛打晕送进这山里的,不然他估计半路就被吓死了。想到这寒镜月不免发笑,一个健步跳过眼前的一弯浅溪,不料那溪边的石头一松,哐当一下连她向后跌去。
火把唰一下灭进水里,寒镜月后脚向下一定,险险站住,溪水哗啦哗啦地漫进她的靴子,无奈只好爬上一边脱下,晃晃靴子,水滴就一串串向下落,重叠着树林间摇晃的影子,窸窸窣窣地响。
寒镜月停下动作,四周忽然静谧,仿佛方才凄厉的鸟叫与嚎哭般的风声从未发生,失去了火把,仅凭稀薄的月光不足以辨别草树乱石间忽隐忽现的影子,她默默握紧剑柄,另一只手却佯作没发现似的继续抖那只靴子。
她手一抖,那影子就随她开始摇晃,停下,又消失不见,如此重复了几遍,寒镜月放下靴子穿上,哂笑:“看来死在这山上的人不少啊?那么多活人都镇不住。”
言罢一剑劈断了眼前的树,视线豁然明朗了几分,一条野径亮在眼前,直通天边悬月,寒镜月将剑鞘抵在地上,一步一步向前徐行。
此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分明树木与野草同前路一样缠绕错杂,视线却亮堂了不少,所幸依旧能听见鸟叫与风声,好歹让她确认自己还在山中。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又传来那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寒镜月恍若未闻,一步不停地向前走,每走一步那响声就近一步,直至最后几乎要趴在她的背上,寒镜月向后一斩,一团似有似无的幻影消散不见。
她正要旋身,却被猛地勒住脖子向后拽行,四周狂风大作,呼啸着尖细得意的狞笑:“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寒镜月几乎无力挣脱,眼睁睁看着脚下被靴跟划开的土痕疾速变长最后昏黑,耳边的声音渐次模糊。
“抓到你了!”
“抓到你了!!”
“啊!”寒镜月猛地睁开眼,周遭却仍是昏暗。
血。好多血。
寒镜月趴在地上,猩红的血迹黏糊糊地从身侧淌过,分不清是谁的。
和一群尸体挤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好受,它们被一摞摞叠着,血腥盖不住腐烂的肉味,搅动着她胃里的恶心。
寒镜月强撑着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视线所到之处,一片死寂,不多时,西边的尸体堆中一阵晃动,同样站起一个身影。
手中紧攥的小刀本能地向前一翻,她一步步向西逼近,男孩似乎觉察了她的动静,冷不丁旋身。
他没有武器。他杀不了我。寒镜月猛地向前一刺,去被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指抵住额头向后一推,生生把她摔在地上。
拦她的人看样子有些年纪,凶狠的长相令人不寒而栗。
她听他道:“无需再打了,你们二人都可以和我走。”
视线忽地模糊,寒镜月后知后觉地去擦脸上的泪,自她有记忆起,自己就被关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偌大的房间里,和一群年龄相仿的人练武。
他们都不会说话。没有人试图抱团取暖。
如此不知年月地过了很久,剩下还活着的人被带到了这里,牲畜争抢唯一的饲料一般互相残杀。
虽然听不懂老者的话,但显而易见,她知道自己赢了。寒镜月坐起身,被老者牵过手:“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教你们武功、授你们知识,你们必须唯我是从,明白了么?”
寒镜月愣愣地抬起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那个男孩,对方点了点头,她就学着点了点头。
老者挤满褶皱与斑纹的脸微微上扬,面部的曲线慢慢柔和,恍然成了一块馒头,连带着浮在上面的五官也被迅速繁殖的霉菌丝淹没。
恶心。好恶心。
“镜月。”
寒镜月一怵,一片空白中,眼前的馒头又一次清晰成了人脸——对方正是她曾经的师父,赵岐通。
“师父……”寒镜月低下眼睛,轻声答道。
赵岐通沉默片刻,没有转身:“我当真是教出来两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徒弟。”
寒镜月顿了顿,纵然心绪已一团乱麻,但她还是长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见赵岐通迟迟没有说下一句话,她立马大喊:“师兄是主谋,他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