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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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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渐渐入了冬日,北魏京畿的常岭却比往年更加荒芜。

地表干裂,携着坑坑洼洼延伸向前方,不见尽头。一阵厉风袭来,戏谑般躲过车帘撞到张衍怀里。

天崩地裂的摇晃裹着马车缓缓走着,张衍瞧着手里的书卷掩了掩外衣。他拨开乱舞的车帘,荒林中,是一眼望不到的贫瘠。

常岭长达两个月的病疫如今才的已解决,今日是他最后一次拜访常岭。

两个多月前,常岭一人上山砍柴饮了河里的水,回到家后眼眶像是灌了血似的红。可身体却越来越有力气,后来便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大碍就索性没在意,可第三日时深夜,他忽而感到身上开始瘙痒,着了灯看清后吓得大叫。

他的身上莫名出现烂窟窿,那窟窿汩汩流着血,止都止不住。正赶上来家里过夜的亲戚怕的说不出话,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后来他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又因没钱治病身上出现越来越多的血窟窿,最终痛苦死去,被人发现已经是三日后。

可惜这病传染性极大,只要碰到极有可能也会患的此症,那人常年游街在此,人缘甚好,每日接触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没过几日,整个常岭就有几十人得了此症,一一传十,一十传百,自此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更没想到的是,常岭往年畴田丰沃,农收也在县级城市算得上数一数二。可今年的田地却干涸至极,农物毫无收,百姓连口米汤都喝不上,甚至附近几十里的都变成了不毛之地,连只鸟都懒得飞过。

后来朝中有人上奏,举荐张衍来此赈灾施救,这过了两个月,病情才刚刚稳定。据太医院的人说,此病更像是一种毒物残渣所致,且那毒物毒性极强,不算难治也不算好治,虽只需要普通药材,却还要精心熬出药汤,提取药中解药,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现才算成。

可没过几日,那太医还未熬出药,就因传染而死,只留下一张半懂不懂的药方。

好在忽而出现一民间神医,竟丝毫不差的将解药熬制出来,常岭这才得以解脱。

张衍不再望着前方,肃穆的目光收回。想起前些日子江迟说的那些话叹了口气。

远远的,一阵模糊的抽泣声渐渐钻进张衍的耳朵里,他撩开帘子,紧紧眯着眼才看清纵深的林子里有几道人影。

车夫加快速度前进,愈渐近的哭声听的人心颤动,甚至生出一丝惧怕。

张衍下了车,一幕惊心动魄的人场景,让他不禁眼眶猩红。

毫无生气的枯树下,几片灰色树叶萧萧树叶落到一颗蓬乱生涩的头颅上,那颗头颅的主人身形瘦弱,所露肌肤之处皆是让人魂颤的血窟窿。

他被人紧紧搂在怀里,是个老妪。

张衍拿出解药喂给怀里之人,只是碰到鼻息时,他终于清醒过来。

血窟窿流出黑红的血,沾染老妪洁净衣衫。

“长生……长生,我的儿……你怎么就先去了,你不是让阿母来接你吗?怎么狠心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见身侧来人,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张衍的衣角。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他才十六岁,才十六岁……”

车夫见那血窟窿症状,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大……大人,这……这是那怪疾!不是说已经治好了吗,为何还会有人患的此病!”

张衍递给车夫一块面衣,他气息粗重,蹲下身目光轻颤的看着老妪怀里的人。

常岭的情况他最了解,怎会不知病疫已稳定,可此刻却被无数疑问冲击他的脑海,被堵在嘴里,说不出话。

他轻轻摇摇头,垂眸沉默不语。

她怀里的人,已经死了。

“大……大人,你看那边!”车夫语气惊恐,打颤的指尖伸向前方。

张衍顺着车夫指的方向望去,一瞬间愣在原地。他脚底如同被黏了糖般艰难的走了几步,手心附在枯树皮之上,无神的看着林中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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